037死亡计时（二）
接下来，小葵所做的整个过程，姜越宸都是一个旁观者。他揪着心，带着强烈的恐惧，一直在旁观。
小葵镇定的坐在沙发上，伸手抚摸那面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的银质镜子。这面镜子像是经过了很长的年岁，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变得黯淡没有光泽。
小葵再一次把玉簪掏出来，用手攥紧了它的尖端，然后血液缓缓流出来，滴落在那一面灰暗的镜面上。血液流过镜面，一瞬间镜面变得干净明亮，上面映照出小葵的面容，虽然严肃阴沉，但是却依旧稚嫩。
“姜哥哥，我的力气不能一直支撑我清醒。如果我昏过去，千万不要碰我们。并且，我这一次刺得是我的手心，我的血液会一直流出来，维持他们的生命，在午夜之前我们都不会死。所以，你不要惊慌，按照我说的去做。”
小葵用手在镜面上抹了一把，血液均匀的晕开，像是一朵绽开的花。然后她指指对面的沙发，说道：“解开她的手，放到镜子下面。”
姜越宸点点头，不再说话，安静的按照小葵的指示去做。
小葵把镜子水平的放在杨宜桃的右手上，然后把自己滴着血的右手叠放在镜面上。然后她深深的呼吸几次，继续交代姜越宸。
“现在是九点钟，我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找到这个人身体的所在位置。过了中午十二点，我会困住他们的灵魂一同沉睡。三个小时中，一旦我知道是哪里，我会立刻告诉你。然后在接近正午的时候，你给我家里的人打电话，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这么做很危险，但是为了救人，我只能这么做。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家里的人，他们一定立刻赶过来阻止我这么做。到时候一过正午，我所做的这些就都白费了，这两个灵魂和一具身体会同时死在我的手里。如果十二点之后告诉他们，到那时我跟他们的灵魂已经困在一起，即使他们来，也不会把我们强行分开。因为，一旦分开，我们都会死。”
“伊谦哥哥在跟我一起面对这些的时候，从来不对我撒谎，所以，我也不会对你撒谎。我告诉你实话，我只能支撑到午夜十二点，到时候我的血液流干，我会一起死在这里。”
“我既然能这么做，就说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的灵魂力量是莫家所有人里最强的，如果换了莫家其他人，连中午十二点都不一定能撑过去，我不会让他们来冒险。”
姜越宸明白了小葵的心情，他重重的点头，在小葵的身边坐下来，一脸严肃的面对这个流血的场景。
“从生到死，仿佛只是一瞬间的转变，但却是一条永远都不能回头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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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继续，小隔间里很是寂静，像是能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以及血液缓缓的带走生命力量的声音。
似乎是为了让身旁的姜越宸不再这么神经紧绷，小葵继续开始说话，声音不像之前的阴沉暗哑，反倒是润泽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血液缓缓的流过，让身体每一处干渴的肌肤都变得湿润而且温暖。
“血液是能够完整传递一个人灵魂力量的媒介，灵魂力量越强大，血液的力量就越强大。在死灵的世界里，真的很简单，谁的力量强大，谁就能掌控灵体的聚散。”
“曾经，我家有一个很有能力的长辈，不用费心学那些八卦六爻，也能感觉到到底那个地方的气息最适合灵体或者人体；并且不用在每一个雨天雪天待在院子里观察到底跟晴天的气息有什么区别。他跟我不一样，他很少有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说，我们的能力是别人的希望。”
“虽然我们看过这么多生命的开始和结束，虽然我们已经很习惯这种生与死之间的循环，我们却依旧应该对新生和消亡感到兴奋和伤感。消亡有很多种，有些是注定的，有些是突来的。注定的消亡是不能挽回的，但是突来的意外却是能够拯救的。在面对那些有希望能够挽回的消亡的时候，我们不是冷漠的送葬人，我们是心怀慈悲的医生。”
“在他死了之后，我变成了我家惟一一个能够不用费力就能看到任何灵体的人，莫家的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们用的方法是借助工具和经验去感知。而我，是真实的看见它们。连最微小的灵体都能看见。天阴的时候，我喜欢低着头走路，因为那些灵体会在比较低的地方聚集，我如果仰着脸走过去，感觉就像是春天路过花丛时撞上了聚在一起的一团小飞虫。”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那种聚在一起的灵体，颜色大部分时候是灰色的。如果一个人心情不好，它们会在这个人周围聚集，这个人看起来就会像是一个灰色的毛线球。”
“最近学校教了英文，说是一个人看起来蓝蓝的就是心情不好，其实我一直觉得应该改成灰灰的才对……”
就在小葵单方面叙述到一个稍微轻松一些的话题的时候，她又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因为她的声音忽然开始变得嘶哑，她的手心覆盖在镜面上，然后感知到来自镜子下方的颤抖。
小葵的神情变得很凝重，她闭上眼，聚精会神的感知通过镜面传递来的信息。
“告诉我地点，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突然，她睁开眼，对着靠在沙发上的杨宜桃低声的嘶吼。
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小葵的眼睛又缓缓的闭上了，身子稍微摇晃了一下。
“伊……”
喃喃的说出口一个字，小葵就重重倒在了姜越宸的肩膀上。
“小葵，小葵……”
姜越宸只能出声叫她的名字，却不敢伸手触碰她。
但是，此刻，姜越宸却陷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难题中。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如果他给莫家人打电话，他们会在十二点之前赶来，强行分开他们。杨宜桃会死，小葵会活着。
如果他在十二点的时候给莫家人打电话，他们赶过来之后，虽然暂时不会强行分开他们，但是等到午夜十二点，杨宜桃会死，小葵会死。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小葵到底说了什么，那个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太过嘶哑，像是一股气流从嗓子里冲出来，没有任何音节。
他只听见小葵说——“伊……”
是说伊谦么？
或者应该是“呀……”
又或者应该是“啊……”
姜越宸从沙发上站起来，在隔间里犹豫的走来走去，他的手掌攥紧，指甲扣进了手心里，但是他却没有觉得疼。在这一刻，他感到彷徨，以及深深的恐惧。
他无助的在地板上坐下，看看昏厥的两人，低头看看眼前的手机，霎那间心头涌上一股冰冷的绝望。
“伊谦，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