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佛堂,有枯燥乏味的吟哦声伴随着青烟寥寥似远似近。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一盛装女子祈诚地跪在佛像前,低垂着头,两束长长的青丝散落下来,掩盖了她女子的神情。
不是他人,正是顶替后的初妆。
那位初妆皇后已被暗先带走,而她要做的是在佛堂等待接应的人,佛堂是通往外面最近的地方。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聆听四周的动静。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打破了宁静。
初妆瞳孔一缩,把头埋得更低。这下可惨了,计划中最坏的局面偏偏出现了。
“皇后?”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属于男子独有的体香萦绕鼻尖。初妆头皮发麻,又不得不回头请安,一时间冷汗湿润了掌心。
她揪紧手中的帕子,转身时险些踩到群角,“……陛,陛下,您怎么来这了?”
“皇后不必多礼。朕只是恰巧路过,听闻皇后在佛堂祈祷,进来看看你。”君临只是虚虚一扶,点到即止。这般礼貌而疏离的动作让她有些惊讶,同枕夫妻怎么会如此陌生,就像陌生人之间的一声招呼罢了。难道是皇帝不宠爱皇后?
心想至此,她稍稍抬起眸子,想看清楚皇帝的样子。只见他飞扬入鬓的眉好看地勾起,而那线条精致的脸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足以傲世一切。当望入那双眸子时,只觉似乎日月星辰间的华彩皆碎落在他眼底。
君临,君临。
当真拥有君临天下的资本。
只一眼,她便将视线移开,不敢跟君临有多大的对视。“谢皇上挂念臣妾。”
君临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她的脸,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许,“先前见到朕连请安都需要婢女提醒,不过几天没见,皇后的礼仪倒是学了不少。”
初妆的心“咯噔”猛烈一跳,被迫与他对视,她清清楚楚看见他眼底的一片冷然。该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皇后是在佛堂里呆多了,连性子也被熏染了吗?”君临在笑,可笑意始终到不了眼底,“朕不喜欢你现在这副畏缩害怕的模样,但女孩子还是柔弱点好。”
“你说呢,皇后?”
他凑近了些,近的连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窥得见。仿佛要将她的破绽悉数挑出来。初妆顿时腿软,在他紧紧锁住的压迫目光里,她无法做到淡定。
她张了张口,身边那股强大的气场震慑了她,如鲠在喉。
诡异的气氛几欲把空气凝结起来。
“报——!”
一声急促由远及近,君临立即松开对她的控制,负手而立,皱眉问:“什么事?”
“陛下,西城门与东城门分别有敌军来犯!”
是师父开始了。初妆不漏痕迹地松了口气,见君临险险看过来,她又装作关心地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君临邪邪一笑,问道:“皇后之前可是御敌女将,深受民心,不如这次让皇后练练身手,如何?”
如何?当然是万万不能!她又不是真正的初妆,站在军兵面前都已经头皮发麻了,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指挥他们?这皇帝当真是警惕,看出她的异样又不确定,恰逢敌军来犯,干脆让她上战,若是原本的初妆,这一战既能打消他的疑虑,又能稳固朝政,得到民心。若她是顶替的初妆,这一战就让她跟自己人打个够,她不得不接受。
这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宫人抹汗,唯唯诺诺,“……皇后乃是**女子,让皇后御敌,怕是不好吧?”
“报——”又是一声急促传来,“对方阵容浩大,情况不容乐观!为首的是我朝铁骑将军!”
“都反了!”君临怒喝一声,拂袖大步往外走,“带朕去看看!”
初妆抹了抹额间密密的汗,这下才大大松口气。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来接应的人反应迅速,将她一托而起,飞离了宫墙。
“师父现在怎样了?”
那人语气很急,“他现在受重伤,难以招架了!”
她仿佛听见脑子里铿然一声巨响,炸出了漫天的刺眼星花。
师父……师父怎么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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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
目光所及的地方皆掀起一片红色。
他本是厌恶鲜血的,连看着都觉得肮脏。可就是因为溅在身上的鲜血,才让他找回了那种暴戾疯狂的感觉。
是不是只要将所有阻拦他的废物通通杀了,她就会完完整整属于他的?
若是这样,那就让血去喂饱他衣服上那朵绚丽的牡丹吧——
他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明明美得夺目如仙,手法却残暴凶狠,招招毒辣,无人能靠近他身,不知疲倦地将多少人斩于剑下。
直到他看见君临。
那个高高在上,拥有他心爱女子却不知疼惜的人。
他伫立在城墙上,因时间仓促只穿了件便服。正是那件便服,让北辰晔为之愣神。
只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金色长袍,连花纹也只是寥寥几笔,没有过多修饰。北辰晔却清楚看见,在凉风拂起他的长袍一刻,那朵绽放在衣角的怒放牡丹。
与他身上的那朵一模一样的牡丹。
初妆,还记得吗。
那****在树下,手中执针,微风吹散了你的头发。
你喜欢的是耍刀舞剑,向来不习女红,唯一绣得好的便是一朵牡丹。我的衣服都被你拿去缝缝补补,你说势必要将它练好。
我以为,那牡丹只是属于我一人的。
我还以为,你只是被迫进宫,我从不相信你对我说过你爱他的那些说辞。
那朵牡丹,又怎会出现在他的衣服上?
那片刻的失神,身后冷冽的剑芒已经逼近,伴随着破空之声送进了他的右肩!北辰晔闷声一哼,黑衣上涌出的液体四溅,竟然强硬生生受下这一刺。身侧那人见机,赶紧提气纵身跃到他上方!只见那人的手一挽,白花花的剑光冲天而起,直指他的眉心!
电光火石间,天煞怒喝一声,长鞭横扫过来,替他挥去那致命一剑,叱道:“你傻啊,现在那一动不动被人砍!”
北辰晔目光暗沉下来,手起手落间,剑花空灵飘落,刹那开了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