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长诩仙君是否在此?”
我把门打开,抬头便看见女子撑一把油纸素伞,端端站在门前。女子一袭迤丽长裙,云袂飘飘,柔丽的青丝间还端凝着几滴雨珠,面容姣好,虽不是仙人,却凭添仙人的傲骨风气。
好有气质的美女!饶是自认阅尽无数俊男靓女的我,也忍不住呆了一呆,“长,长诩仙君?我不认识。”
她眉心微颦,回头却见子喻手里提着两壶酒,慢慢悠悠踱步而来。她收起伞,朝他淡淡唤道:“长诩仙君。”
我傻眼,这这这……子喻不过刚出去一会,怎么就突然多了个仙君的身份了?
子喻把目光投向她,笑道:“迦颜神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微颔首,“打听到你在此落地,我特意来寻你的。不知仙君是否有空,听我说上几番话?”
“自是可以。”
子喻单手一扬,将两壶酒抛给我,我伸出双臂慌慌忙忙接过,一扭头,两人已经双双进入另一厢房里了。我摸摸鼻头,把酒抱到桌子上,胸口有点发闷。
他就这么一声也不交代就跟那女子进去了,显然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有什么我是不能听见的呀,还怕我传出去不成?
再转眼想想,该不会,这个女的是他的老相气息喷在好吧?啧啧,瞧着也觉得是,就这么巴巴地把别人请进自己房间里,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嘛!
真是越想就越不爽,我悄悄走到隔壁厢房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哈了口气,轻轻戳破薄如蝉翼的窗纸,透过巴豆大小的洞往里面偷看,还没瞧个清楚,后衣领就被某人拽了拽,吓了我一跳。
子喻那张妖孽脸在我视线里放大了,近得连脸上的柔软的细毛也看得见。他贴近我的脸,顿时一缕微妙在血液撩动,缭绕四肢百骸。
四周静寂得出奇,只听得呼吸此起彼伏。
我觉着有必要说些什么,从而挥去这缕道不明的情绪,于是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在里面吗?”
“本来是,”他叹气,热热的气息徐徐喷来,蓦地熏红了我的脸。“不放心我的小泱泱,所以出来瞧瞧,现在看来,你果真是在胡思乱想了。毕竟你是我的准娘子,夫妻间应该坦诚相待,你想听的话同我说一声就是,用得着偷偷摸摸么?”
我快速回嘴:“坦诚相待?那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变成了个有封号的仙君?”
他一怔,继而眸光登地亮起来,其中灼灼的华彩让人眩目,抓住我的手笑得贼兮兮地,“对对对,咱们应该坦诚相待!我什么都告诉你!小泱泱~”
他那声荡漾的呼唤把我给吓着了,我大窘,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按在他的手掌心里。这混蛋,尽占我口头上的便宜!我刚才这样问,我就是默许他是我的老公了吗……
被他这么一戏弄,我躲也躲不及,赶紧拍着烫红的脸回到自己房里窝着。过了约莫一刻钟,我又不淡定了,站在墙边来回踱步。脚踩一张木凳,以八爪鱼姿势趴着墙,把左耳贴在墙壁上,听一下是否能听到隔壁的声音。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换一只耳朵听听,唔……好像听到了女子嘤嘤细细的啜泣声。不会吧?他他他他霸王硬上弓了?!
隐隐约约听到哭声断了,似有推门声,我急得跳下板凳,一屁股坐下来。不不不,他进来后定会问我干了些什么的,我得找个事情做!
在我所学的仙术里,精通的为数不多,其中就有这么一个类似于“隔空取物”的术法,看似某样东西凭空出现,实则是借用距离不远的地方取来的物品。于是我灵机一动,隔空取了把鸡毛掸子来,装模作样地在墙上挥来扫去。
与此同时,子喻果真推门而入。
见我这般挥舞卖力的动作,他愣了一愣,“你这是怎么了?凿壁偷看?”
我拿的是鸡毛掸子,怎么可能凿……啊咧,我往上一瞄,原来自己拿着的是棍子啊……失误失误。我哈哈干笑,“没,没什么,就是墙上有蜘蛛网,我在打理着呢!”
“可是,”子喻负手人畜无害地微微一笑,“我分明看见那里有一只老鼠。”
“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用棍子猛一阵乱砸,飞快地缩到他背后躲着,闭紧双眼攀住他的肩膀,死死不放,“在哪?在哪!!你你你赶紧把它赶走啊!”
子喻很大度地抚了抚我的发顶,只觉身体一倾,我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阴险地咧嘴笑,“没事了,它已经走了。”
“真、真的吗?”
“嗯。”他柔柔地应。
我睁开一眯眯眼缝,视线往那堵墙上飘去,确实没有老鼠的影,这才松了口气。老娘自认什么动物都不怕,唯独怕老鼠。自从那次洗澡,洗到一半低头发现脚下有只老鼠在轻轻耸动,两只前爪还端端正正地按在我的脚趾上,我当场被吓晕了。幸好房东收租时发现得及时,否则就真被一只老鼠吓死了。
“小泱泱,”他坏坏地弯唇笑,将我搂在臂弯下推着往外走,“我想这只老鼠可能还会回来的,既然这样,不如你来我房间一起睡吧,有我在不用怕。”
“……你的意思是跟我换房间对吧。”一定是这样!我才没有想歪!
他颇为好笑地摇摇头,“我走了谁帮你挡着那只老鼠?”
原来不只是我一人想歪了啊……切,一起睡就睡呗,有什么好担心的!顶多……我睡床他睡地下就是……
“那个女的走了吗?”
“嗯。”
我想问他们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问法引人遐想,搞不好又被他揪着笑我一番,我问:“你和她聊了些什么?若花录的事情吗?”
“没什么。”他目光悠悠,搭在肩膀上的手松了一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雨滴成帘,氤氲了竹林新绿。
“大概……要变天了。”
统成九年六月十九,宇文铭退位,诏立寒凌王之子宇文硕继位,字改君临,改国号定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