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把昂尔菲·蒙奥瑟弗子爵绑票绑到了这里。”伯爵用一种使佛朗茨发抖的语气继续说道。“这位年轻的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和我同住在一家旅馆里,他曾坐我的私人马车在高碌街来来去去的兜了八天圈子。可是,我再向你说一遍,现在他成了你的囚犯,并且,”伯爵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又说道,“你还向他勒索一笔赎金,把他当作一个任人摆布的可怜虫。”
“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匪首转身问他的部下,所有人都畏惧地向后退了几步。“你们为什么让我对失信于伯爵这样一位我们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的先生?我以基督的血发誓!我要是知道了你们中的哪一个知道那位年轻的先生是大人的朋友,我会亲手拧下他脑袋!”
“是吧,”伯爵转身对佛朗茨说道,“一切如我所说吧。”
“您不是一个人来的?”万帕不安地问道。
“我是和接到这封信的人一起来的,他也想看一看,罗吉·万帕是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来吧,大人这是罗吉·万帕,他会真诚的上门道歉。”
佛朗茨走过去,首领也走上前几步来迎接他。“欢迎光临,大人!”他说道,“您已经听到伯爵刚才说的话了,也听到了我的答复。让我再说一句,我对向您要四千米阿士赎金而感到十分抱歉。”
“可是,”佛朗茨不安地环顾着四周说道,“我的朋友在哪儿?我没看见他呀。”
“我希望他一切安好?”伯爵皱着眉头说道。
“肉票在那边,”万帕指着前面有强盗把守着的那个凹进去的地方回答说,“我会当面向他解释我本无意抓他。”首领向他所指的那个作为昂尔菲的牢房的地方走去,佛朗茨和伯爵跟在他的后面。
“肉票在干什么?”万帕问那个哨兵。
“说实话!队长,”哨兵答道,“我不知道,他一个小时没发生任何声音了。”
“请进来吧,大人。”万帕说道。
伯爵和佛朗茨跟着那个强盗头儿走上了七八级台阶,随后一扇门被打开了。于是,在一盏和照亮前面那个墓穴同样的油灯的微光之下,他们看见昂尔菲在一件披风的包裹下,正躺在一个角落里呼呼地大睡呢。“嗨!”伯爵带着他那种奇特的微笑说道,“一个明天早晨七点钟就要被枪毙的人,居然能在这睡上一觉!”
万帕带着一种很钦佩的神色望着昂尔菲,对于这样勇敢的表现,似乎从未见到过。
“您说得不错,伯爵阁下,”他说,“您的朋友就在这了。”
于是他走到昂尔菲面前,摇一摇他的肩头,说,“请大人醒一醒。”
昂尔菲伸了个懒腰,睡眼依旧朦胧。“啊,啊!”忙说,“是你吗,队长?你应该让我睡觉的呀。多美的一个梦:梦中我正在托洛尼亚府里和G伯爵夫人跳极乐舞呢。”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表来看了一下,这只表他一直保存着,仅仅是想提示自己要珍视时间。
“才一点半!”他说,“你见了什么鬼,这么早就来打扰我的梦?”
“我是来告诉您已经自由了,大人。”
“亲爱的,”昂尔菲十分镇定地答道,“还记得拿破仑的那句格言吗?除非报告坏消息,请让我安睡,要是你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就能和G伯爵夫人共舞一曲,那我就要对你终生感激不尽啦。哦,这么说,他们把我的赎金付清了是吗?”
“没有,大人。”
“咦,那么你们为何放了我?”
“有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人来向我要您来了。”
“来这儿吗?”
“是的,来这儿。”
“真的!那个人可真算是我见过最重要的人了。”昂尔菲四面环顾了一下,看到了佛朗茨。“什么!”他说道,“是你吗,亲爱的佛朗茨,我就知道写信给你是我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不是我,”佛朗茨答道,“是我们的邻居,基督山伯爵。”
“啊,啊!伯爵阁下,”昂尔菲高兴地说道,并整理了一下他的礼服,“您真的太好啦,我希望您能知道我是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第一,为了马车,第二,为这件事。”于是他把他的手伸给了伯爵,伯爵在把他的手伸出来的时候,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但他终于还是把手伸了出来。那个强盗呆愣愣地望着这个场面,感到非常惊奇。显然他只见过因为他而害怕发抖的肉票,可是这个人却一刻都不曾改变他那愉快幽默的态度。至于佛朗茨,他看到昂尔菲完全捍卫了一个法国人的荣誉,心里非常高兴。“我亲爱的昂尔菲,”他说道,“假如你肯赶紧走,我们还来得及到托洛尼亚府上去过夜。你可以与伯爵夫人共舞一曲,那样,你心里就不会再怨恨罗吉先生了,他在这件事上,他赢得了我的尊重。”
“你说得对极了,我们或许可以在两点钟到达公爵府。罗吉先生,”昂尔菲继续说道,“我在向阁下告辞之前,还要向谁通报一下吗?”
“没有那么麻烦,”那强盗答道,“您像空气一样的自由了。”
“哦。那么,祝你生活幸福愉快!走吧,诸位先生们,走吧。”
于是,昂尔菲在前,佛朗茨和伯爵在后,大家一同走下了台阶,穿过那个正方形的房间,全体强盗都列队对他们三人行注目礼。“佩彼诺,”那个强盗头儿说道,“把火把给我。”
“你这是干什么?”伯爵问道。
“我要亲自送您出去,”队长说,“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安心。”于是,他从那个牧羊人的手里接过了那支点燃了的火把,在他的来宾前面引路。他的态度显然不是在为贵客引路,倒像一位统率各国大使的国王。到了门口,他微微鞠了一躬,“现在,伯爵阁下,”他又说,“允许我再道歉一次,我希望您很快会忘了这件事。”
“那是当然,我亲爱的万帕,”伯爵答道,“而且,弥补过失的态度是这样周到得体,简直使人觉得要感激你犯了那些错误呢。”
“二位先生,”首领又转过去对那两个青年说,“或许我的提议不合你们二位的想法,但假如你们再来看我一次,则不论什么时候,不论我在哪儿,我都会表示欢迎。”
佛朗茨和昂尔菲鞠躬道谢。伯爵第一个走了出去,其次是昂尔菲。佛朗茨逗留了一下。“您有什么想问的吗?”万帕微笑着说道。
“是的,我想问一件事,”佛朗茨答道,“我很想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什么书让你如此着迷?”
“《凯撒历史回忆录》,”那强盗说道,“这是我最爱读的书。”
“喂,你快点啊!”昂尔菲问道。
佛朗茨答道:“我就来。”于是他走出了那个洞。
他们在平原走了几步。“啊,对不起!”昂尔菲转过身来说道,“借个火好吗,队长?”于是他在万帕的火把上点燃了他的雪茄烟。“现在,伯爵阁下,”他说,“让我们行动吧。我非常想到勃拉西诺公爵府去过这一夜呢。”
马车仍然在他们离开它的那个地方。伯爵对昂利说了一个阿拉伯字,那几匹马就飞快地奔跑起来。当这两位朋友走进舞厅的时候,昂尔菲的表恰巧指向两点钟。显然所有人都未料到。但由于他们是一同进来的,所以由昂尔菲产生的一切不安都立刻烟消云散了。
“夫人,”蒙奥瑟弗子爵走上前去对伯爵夫人说,“昨天蒙您恩宠,许诺会与我共舞,我现在来请求您兑现这个厚意的许诺,但我的朋友在这儿,他一直就不说什么谎话,他可以向您保证,这次迟到并不是我的错。“这时,传来了华尔兹舞曲的调子,昂尔菲用他的手臂挽住了伯爵夫人的腰,和她一同消失在舞客的漩涡里了。”这时,佛朗茨却在思索着基督山伯爵那次奇怪的全身颤抖,他伸手给昂尔菲的时候,似乎是很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