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来来来,东西都放这边!堆一起,对,就是这样。”
“好嘞。”
随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很快一阵乒里乓当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吵得人不能安眠。宝镜儿迷迷糊糊放出神识,“看见”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指挥着三个穿短打的帮工陆陆续续将一大堆金属残骸运到自己旁边。像是断掉的剑锋啦、没有手柄的斧钺啦、豁口的柴刀啦……林林总总地堆满了大半个房间,只留下熔炉前约三丈大小的空间。。
“好了,辛苦大家一天了,都去吃晚饭吧。”身穿长袍的男人说着,带头走了出去。
“哪里就辛苦了?东家您真客气……”
“就是啊,整个平阳城可找不出比您更好的东家了……”
那三个短打帮工一边恭维着一边赶忙跟了出去,随后门被“吱呀”一声关上,落锁,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缕夕阳透过高高的通气口散落进来,在那堆金属上留下斑驳的投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
过了一会,一阵乒里乓当的碰撞声骤然响起,在空无一人的冶炼房里显得有些诡异。
堆好的金属滑落了一地。其中,有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小镜一路蹭蹭蹭地滚到那片空地上,滴溜溜转了三圈,瞬间变成一个四五岁模样赤身裸体的小女孩。
“咦……这是什么地方?”宝镜儿歪着头睁大了眼睛一边好奇地打量一边回忆着,却只有不甚清晰地几个画面闪过,连自己是谁都不大记得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宝镜儿径直朝门口走去,伸手推了推门,只推开一条缝,能看见门外链条上高高地挂了一把大锁。
宝镜儿略略一想,便将全身灵力集中到双手上,然后使劲一推,门纹丝未动,双手却径直地洞穿了门,伸到了门外。宝镜儿一愣,随即收回双手,将灵力灌注到一只手上,然后在门上画了个小门,钻了出去。
房外是一个四方的天井,种着一颗大橡树,树下摆着一个空空的兵器架,上面胡乱搭着一件男人的短衫。此刻正是晚饭时分,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宝镜儿走了过去,蹦起来将衣服扯下,然后穿在身上,短衫虽短,穿在宝镜儿身上却很肥大,衣摆一直盖到她小腿肚。只是这件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更是有一大股汗味夹杂着狐臭直冲脑门。宝镜儿并不在意,还高兴地在原地蹦了蹦。
走出了天井,便横着一条青石铺成的大道,宝镜儿伸头望了望,往左能看见兵器店的大堂。此刻店里有个伙计正招呼着客人。往右看厨房前面的水井旁有几个人或蹲或站围成个圈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正好一阵菜香飘来,宝镜儿动了动小鼻子,便愣愣地朝着那几个人走去。
“……明天我带我们家那小兔崽子也去给神仙瞧瞧。”大婶端着碗笑道。
“嘿!什么狗屁神仙,老子可不信有这事。”黄衣大汉说着,往嘴里猛扒了两口饭:“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干咱这行的,但凡是有点手艺那也是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学了去。那仙家法术点石成金的,也肯随便教人啊?”
“庞癞头,瞧你这话说得,也不怕挨雷劈?”另一个打着赤膊的大汉伸手抖了抖裤子上被黄衣大汉喷过来的饭粒:“那可是神仙,你几时听过菩萨骗人的?”
“就是啊!就你那点芝麻大小的心眼子,也敢跟神仙比?”一精瘦的大汉笑着接口,还拿着筷子指了指天。
众人哄笑起来。
庞癞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却正好看到眼巴巴盯着他饭碗的宝镜儿:“嘿!这又是哪里溜进来的小乞丐?这几天是赶都赶不完啊。”说着就冲宝镜儿挥挥手:“滚滚滚!别待这碍了老子的眼!”
那大婶走过来把宝镜儿往身后一拉,挡住庞癞头的视线道:“别把孩子给吓着!”说完又转过头来和蔼地对宝镜儿说:“好孩子,你在这等着,婶婶给你拿两个馒头去。”
宝镜儿双眼放光,冲大婶甜甜地笑了。
“瞧这孩子生得多整齐,怕是以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哟。真是造孽啊……”大婶摸摸她的头,叹息着往厨房去了。
“李三娘,你当这铺子是你家开的不成?”庞癞头高声叫道:“拿着东家的银子做善事,你可真行啊!”
“庞癞头,积点德吧你!”大婶气得满脸通红。
“哈,真把自己当菩萨了不成?”
“哎哎。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吧。”蹲在一旁一直没吭过声的小老头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庞癞头,这么小的孩子给她两个馒头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小老儿我少吃两个馒头,结份善缘吧。李三娘,最近城里的难民可是来了不少啊,你还能每个都顾上不成?下不为例啊!”
大婶闻言“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厨房,庞癞头也“切”了一声把碗放在井沿上,径直向大堂去了。
倒是那个赤膊的大汉盯着宝镜儿在那嘀咕:“那件衫子怎么那么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的样子……”
宝镜儿闻言吓了一跳,馒头也顾不上拿了,转身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边的小门上就跑了出去,只听到身后拿了馒头出来的大婶在那问:“咦?好好的,那孩子怎么就走了?”
“许是庞癞头把那孩子给吓着了,那孩子是不忍你为难啊,真真是个好孩子……”
宝镜儿沿着厨房后头坑坑洼洼的小路飞快地向前跑去,生怕那赤膊大汉追了出来,直到七弯八拐的离那兵器店很远之后,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宝镜儿茫然地打量着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又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宝镜儿就跟着那香味在巷子里拐了个弯,便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正啃着烧饼。
宝镜儿定定地盯着那烧饼,随着少年把烧饼往嘴里送去,她也微微地张开了嘴,仿佛这样便能咬到一般。是抢呢?还是抢呢?还是抢呢?刚才那些人自己打不过,这个人总能打过了吧?
少年看着那双清澈至极的眸子,便觉得有些下不了口,迟疑了一番,无奈地将手中还剩下大半个的烧饼递给宝镜儿:“哎,给你吃吧。”
宝镜儿一愣,迟疑地接过了烧饼。就这样给她了?有这么好的事吗?她将灵力聚在双目之上,并未看出什么不妥,便张口就啃了起来。喔,这就是食物的味道么?可真好吃啊。
少年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却不料衣角被人拉住。
“还要!”宝镜儿舔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