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补之面沉得似锅底一般,赶紧派人上去将张大谋扶了下来,敷上流云派秘药。张立异早已大惊失色,这时扑向张大谋哭道:“爷爷,爷爷。”流云派所有弟子都围了过去,脸上均露出愤慨之色,范文欣在一旁照料张大谋。余补之目光望向卫道,却见他失神当场,似乎也是万万料想不到。碍于大会规矩,余补之此时不便说什么,但见他眼中神色,似乎极为沉痛,又极为愤怒。
剑中藏剑,说来容易,但要如何在飞剑中留下法力,留下何种后劲,又在何时爆裂飞剑,难度极大,错非吴斌剑道天才,旁人是万万做不到的。虽然手段不算太过光明,但也说不上阴险,毕竟此种手段,没有相当实力,难以办到。吴斌脸上略略闪过一丝愧色,便欲走下擂台。
忽听张立异大喝一声道:“别走,老子要斩了你。”便欲飞上台去。众人无不知晓他是张大谋亲孙,此时要为爷爷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甚至不需禀报四大首脑,便可即时动手。张立异情知流云派尚有余万火三大小乘巅峰修者,此时上去,自可轻易击败吴斌。但流云剑派一位门中长老败在小辈之手,本来极不光彩,若再以长辈去报复,从此就不用做人了。何况镇岳阁全体高手在场,自会阻止。
流云派众人都围在张大谋身边,见张立异飞上台去,已不及阻止,余补之大喝道:“张立异回来。”张立异哪里肯听?张大谋见亲孙如此,又痛又急,竟自晕了过去。
吴斌虽然法力所剩无几,但此时已吸纳灵石,恢复少许。张立异区区聚灵境界,哪里是他对手?郑殊眼见不妙,忙散开小乘修为,甩出飞剑,迎着张立异攻去。张立异不防人未上台,便有人相攻,无奈之下,身形一滞。郑殊跟着飞到张立异面前,沉声道:“你下去,我来。”
张立异面色诧异,问道:“你是谁?”
郑殊不答,飞身上台,对四大首脑抱拳道:“在下昔日与张家有旧,欲与吴斌了结这段仇怨。”
余补之无心于此,于通天看着郑殊,并不言语。卫道犹在发呆,柳自如微笑道:“自无不可。”
郑殊又对吴斌抱拳道:“阁下法力之浑厚,剑技之精,是在下平生仅见。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慢慢恢复法力,一个时辰之后,在下再来。”说罢飞身下台。
吴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不下去,直接便取出灵石,在台上恢复起来。恢复法力与修炼增长修为又自不同,增长修为好比开拓,无中生有,要将体内容纳法力的极限加大,是以进展结慢,吸纳灵气速度不快;恢复法力则不然,不过在已有容量中注满即可,是以速度极快。一个时辰的时间显是十分充足。
郑殊走到苏静身边,苏静问道:“师父有把握么?”
郑殊道:“吴斌是修炼奇才,我也没有十足把握。”
苏静不由担心起来,说道:“这如何是好?”
郑殊神色认真道:“张长老于我二人有大恩,万无放手不管之理。何况我只说没有十足把握。”
苏静担心问道:“那师父有几成胜算?”
郑殊沉吟道:“若未见他那杀手锏,只怕我也比张长老好不了多少,此时已见,自有应对之法。要胜他,十分把握没有,七八分还是有的。”
苏静犹不放心,郑殊道:“与人争斗,哪有必胜之理?七八分把握已是极大。你现下回去收拾行李,叫醒大牛,待我了结此事,咱们立即下山。”
苏静不依:“我要在此地看着师父,言和会有其规矩,不可围攻。流云剑派众人虽不认得师父,但师父既为张长老出头,若是镇岳阁出动小乘巅峰修者轮流战你,必然不会坐视。咱们不用急着离去。”
郑殊道:“我岂是担心这个?我混在人群中,流云剑派弟子自然认不出我来。但一旦上台相斗,这流云功法一出,外人虽然不知,本派中人如何认不出?”
苏静道:“认出就认出,又怕什么?余补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为难于师父不成?何况以师父此时实力,也不见得惧他。”
郑殊知道苏静说得没错,他也并不是担心余补之,只是流云剑派是他伤心之地,实不愿被人认了出来。见苏静不放心自己,执意在旁观战,也不由心下感动,说道:“那便依你,只是观战便可,不得轻举妄动。”
苏静娇声道:“知道啦,师父。”又解下青云剑递与郑殊道:“吴斌大家出身,飞剑品质必然上佳,师父以我这柄青云剑对敌。”郑殊深以为然,伸手接过。
不到一个时辰,台上吴斌便站起身来,朝郑殊道:“在下已恢复如初,阁下可以上来了。”
郑殊飞身上去,喝道:“接招!”祭出青云剑,先使出一招飞雪剑法中的“踏雪寻梅”,轻飘飘地朝吴斌左肩刺去,意在试探。吴斌不以为意,随手化解,又还了一剑。郑殊早见过他剑技精熟,便放开手,将十二招飞雪剑法一一使了出来。刚刚使完,吴斌意欲觑得空隙,进行反击。郑殊却毫不停顿,又使出落叶剑法二十八招,落叶剑法方完,马上又换了惊涛剑法。惊涛剑法颇有名气,郑殊见苏静使过,便也学了。吴斌见郑殊顷刻间便使了三套不同的剑技,叫了声“好”,也使出一路狂风剑法来以快破力。他先时浑不在意,这时已知郑殊剑技高明,只怕不输于自己,不由打起精神,凝神对战。
惊涛剑法重在猛恶,狂风剑法长于迅疾,一时间台上风声呼呼,涛声隐隐。众人被二人剑技所惊,俱不出声,用心观摩。张长老早已醒来,知道此人为己出头,便叫了张立异扶着自己观战。
初逢劲敌,郑苏正好施出所学剑技,好在实战中渐趋纯熟。他一套一套的使将出来,直把旁人看得目瞪口呆。普通修者习得四五套剑技,即自以为广博,此时见郑殊这一会之间,少说也使了二十多套,不由有些自惭。但也有人心想:“剑技多有什么用?倘若不能克敌制胜,还不如精于一套。”
吴斌见郑殊剑技层出不穷,也打出了兴致,便出与张大谋对战时的解数,认真应对,渐渐出剑浑圆,滴水不漏。郑殊也暗惊吴斌剑技之精,一套一套的剑技已不足于应付。当下不再成套使用剑法,随意出招。吴斌见郑殊剑招博杂,不论自己使出何种招数,对方总能有相应剑招破去,渐感不耐。
四大首脑凝神观战,默不作声。众人被二人剑技吸引,也少发议论,用心观摩。张大谋看了半晌,不禁点头,对张立异说道:“此人天资不下于吴斌,单以剑技而论,爷爷也是不及。”
张立异点头道:“爷爷应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张大谋道:“你也看出来了。他剑法虽无迹可寻,但一身流云功法却是变不了的,他必是郑殊。一别五年,他竟能达到这等地步,天资比飞羽犹有过之。郑家有后了。”
说到这里,台上形势陡然一变,只见吴斌使出浑身解数,法力运转到极致,一招招剑法如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台上顿时白光缭绕,几乎看不到二人身影。郑殊磨练这许久,对所学剑技已得心应手,加之轻身技法天下无出其右,此时要胜吴斌只有举手之间。他不欲多耗法力缠斗,当下使出一招“王顾左右”,接着一招“仰观北斗”,换却先前使用的随风摆身法,使出迷踪步,绕到吴斌身后,伸手扣住吴斌后颈。他出剑无迹可循,吴斌根本不及用飞剑相拦,只好闪避。第一招分刺吴斌左臂右臂,趁他扭摆之际,第二招转而刺他眉心,吴斌在第一招时脚步稍有错乱,第二招不及跃开,只能后仰相避,及至郑殊闪至他身后,便似乎刚好将后颈送到郑殊手中。后颈乃是要害之处,只需郑殊用上法力,便能要了他的命,当下不敢稍动,飞剑啪的一声落在台上。郑殊飞剑却仍在吴斌头顶后方。郑殊不欲伤他性命,掉转飞剑,便要朝他右臂斩去。斩去之前,不由看了台下李微一眼。
这一眼看得郑殊一愣。但郑殊方尝情感之苦,对所爱之人的心思颇为敏感。此时虽见李微脸现焦急之色,但绝不是那种情人间欲以身替之,欲生死随之的情态。心中只转了个念头:莫非她吓得傻了?就在郑殊心神恍惚之际,忽听台下张大谋叫道:“住手!”
郑殊飞剑一顿,向张大谋看了过去,满是不解。张大谋道:“放了他罢。”郑殊知道张大谋等一干流云剑派修为深厚者,必已认出自己,他既然开口,郑殊不敢抗命,手上一松,收了飞剑跃下台去,来到张大谋身边。他略略一扫流云剑派众人,只见二三代弟子来了半数,大长老万大永也来了,三长老火大风却未至,想是留在门派坐镇。他抬头向台上看了一眼余补之,却见他面色如常,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吴斌免失一臂,却并无欣喜之色,只是一脸落寞,也不拾飞剑,也不向郑殊道谢,飞身下台,便向远处走去。李微及吴中天紧紧随在身后。
张大谋道:“此地不是谈话之处,晚上我再找你。”郑殊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