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濯婉约,温馨可人的金色小花遍布这个远离凡尘的村野,此花名曰兰尼,不仅生得淡雅脱俗还可入药,据说不管大病小痛取兰尼或外敷或内服都有着相当明显的疗效。此村名曰兰尼村,因兰尼花只此方圆不到百里之地可栽种而得名。兰尼村背靠大山,因隔繁世太过偏远仅几十户人家,大概五六年前,兰尼花这略显神奇的药用功效被外界得知,引起巨大反响。药商富贾络绎不绝,商人为金,雅人为景,曾经平井无波的兰尼村,如今也变得繁闹喧嚣......
兰尼村中一块空地上,几个孩童正在打闹。“给你们看样稀奇宝贝,这可是我爹花重金聘请清河府最有名的铁匠为我打造的宝剑。”说话的孩童站在空地居中的一块大青岩上,看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生得虎头虎脑,只是眉毛有些特别,似两条灵动的小蛇,身着蓝色锦褂,色泽华丽,一看就知价格不菲。手举一两尺许铁剑,脸上满是得意。围观的孩子满脸新奇,瞪大了眼睛瞅着宝剑。
山里的孩子平日里最爱聚在一起吵着让村中老人讲故事,传说里的那些大侠,无不是手执鎏金宝剑,仗剑万里诸妖魔,爱恨情仇挥剑间。那是何等的豪气干云,是何等的威武霸气啊......这些孩子平日嬉戏打闹最爱扮演的就是仗剑快意恩仇的大侠,但无不是些残枝断木,谁有着一把粗略加工的木剑手舞着挥草断枝就觉得威武的不得了了,何曾想过传说中大侠那寒光映眼、华丽非凡的宝剑,今儿个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一时间,都看呆了。“我说王少爷,这宝剑能给我们拿着好好看看吗?你举那么高,晃得我眼都花了!”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黑胖子,大家都叫他黑大胖,年纪与王磊相仿。平日里那威武霸气的大木剑就是属于他的,虽然长得又黑又胖,但也阻挡不了他那想做一名风骚剑客的心呐。
“就是啊,王磊,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听说你家现在可有钱了,我们村好多家的兰尼地都被你家买去了,我们就只看看,不打紧吧?”黑大胖旁边一瘦弱小孩回过神来也跟着念道。“就是,就是,给我们看看吧!”其余小孩也跟着附和。感受着一众满含崇拜和希翼的目光,王磊不禁有些飘飘然,连两条似小蛇的眉毛都挑了两挑。“可以啊,我四五年没回兰尼了,今天就让你们这些土疙瘩开开眼。”王磊话哔,一众小孩好奇心切对王磊言语中的讥讽意味也没太在意,人群散开,王磊把剑归鞘置于大青岩上。“啧啧,这上面刻的都是什么,也太好看了!”黑大胖手轻抚着剑鞘上的花纹,眼睛好似冒着星星。
“反正是你们没见过的稀奇东西,仔细看看,这花边可是用金丝镶嵌的!还有剑柄处这颗宝石把你们卖了也买不起!”王磊看着黑大胖那土包子样,不屑道。“哇,金丝镶边,还有宝石呢,这得花多少钱啊!!”不论宝剑,但这金丝宝石孩子们也是头一遭得见,孩子们也不管王磊奚落,争先恐后的想要摸上一把,毕竟想开一点,摸到也就赚到了不是吗?
“哎,怎么没看到张顺啊,他没跟你们一起吗?”王磊眼神人群中一阵搜寻,疑问道。“张顺啊,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有时间出来玩。他爹那暴脾气,我们也不敢跟他玩啊,嗓子一抖跟打雷似的。再说我父母也不让我跟他玩,他爹嗜酒好赌,和他一起会把我们带坏了,谁知道他在哪啊。”瘦弱孩童答道。
王磊闻言,眼珠转了两转,思绪不禁飘到了四五年前。那时他家还没发财,什么宝剑更是想也不敢想。那时也只有王磊敢和张顺一起玩,据说王磊祖上是武学世家,后为避仇家才搬至兰尼。王磊从小便和其父学武,张顺其父的大嗓门王磊不怕,张顺其父也不敢吼他,在王磊印象中,张顺虽矮小瘦弱但非常听自己话,跑腿打杂做自己小弟,虽然懦弱了点,但好歹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小弟,多少有些怀念。
王磊其父王高是最早将兰尼花草带出了兰尼村的人,王高不顾艰险将兰尼花草带至千里之外的清河府贩卖,因其药用功效,兰尼花草在清河府出了名。达官显贵,富贾药商纷纷出高价收购兰尼,王高不动声色,回至兰尼村大量收购兰尼花草,并鼓励村民大量种植兰尼,然后又差自己亲友运至清河府出售。
到后来,走漏风声之后,清河府药商显贵未到兰尼村之前,兰尼村大部分可栽种兰尼花草的土地已被王高收购。王高坐地起价,赚了个盆满钵盈,后又开设赌坊,典当行,客栈等,现在于清河府都小有名气。王高发迹后将府邸落在了清河府,将亲人也都接了过去,王磊也就是那时离开了兰尼村。前几日王磊二叔要回兰尼村办事,王磊一时兴起,想起了这阔别四五年的兰尼村,就随其二叔回祖宅看看,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带着王高为其打造的宝剑出来炫耀。
“咦,那不是张顺吗?”一声惊咦打断了王磊思绪,王磊回头望去只见空地尽头有一瘦弱身影,粗革布衣却也洗得发白,瘦弱的肩膀上担着一捆柴,清秀的脸庞略微发黄,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看到前面一大群孩子聚在一起,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张顺,你是张顺吗?”由于隔的较远,王磊刻意拔高了声音。
“啊,你是?王磊?“张顺显得有些木讷,连声音都带着一丝怯懦。“对啊,快过来,你小子怎么还是那个德行,我们四五年没见了吧。”王磊喝道。张顺闻言丢下了柴,快步走了过去,腿脚轻快,阔别好久未见的好友,连平日昏暗的眼眸似乎都有了神采。“来,给你看看我的宝剑,这可是百炼精钢锻造的。”王磊搭着张顺肩膀说道。
“噢。”张顺看着大青岩上那华丽非凡的宝剑,精致的花纹,璀璨的宝石晃得张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别光看啊,我记得你也就小我一岁吧,怎么矮我这么多?拿着拔出来试试。”王磊把宝剑递到了张顺眼前。
“额...”瘦小的张顺才齐王磊的肩膀,连饱饭都难有一顿的张顺哪能和餐餐大鱼大肉的王磊相比。张顺手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这才颤抖着接过了宝剑,因为紧张手心都沁出了冷汗。轻抚着宝剑,张顺感觉如同做梦一般,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接触过的最宝贵的东西了吧。
“你看张顺那怂样,也就王磊在这,要不我早就走了,这被我爹娘知道还不得打断我的腿,这几年他爹做的那些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啊,别说一起玩,谁还敢和他儿子多说两句话啊。”靠近张顺一身穿白色小褂的孩童轻念道。
“是啊,是啊!他爹就是个无赖,被他知道我们和他儿子在一起呆过不知道又会找什么理由来讹我们家呢!我们还是离远点好,反正王磊一时也不走,宝剑待会再看也不迟。”白色小褂旁的孩童跟着附和道。
虽然孩童们非常想凑近看看宝剑,但碍于张顺其父的各种传言,不知觉间人群都退后了几步,只有王磊和张顺处于中间。俩孩童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还是被张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本来满腔的喜悦一下低落到谷底。“额,王磊,宝剑还是还给你吧!我家里还有事,你们玩,我先走了。”说完张顺便把宝剑递给了王磊。
“你这是干什么,不拔出来看看了吗?”王磊不解道,在王磊想来,其他人都那么稀奇自己的宝剑,更何况比他们更不如的张顺了。“不了,我真有事。”张顺说完便转身往柴火走去,都不用说,人群自动分道。
“哎,我说几年不见你小子还挺横啊,少爷我给你看是瞧得起你!我告诉你,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张顺转身就走把王磊给激怒了,他觉得扫了自己的颜面。张顺闻言愣住了,所有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是我不配看你的宝剑!”张顺声音已在发颤,说完之后扛上柴火逃也似的离开了空地。“你爹是个赌鬼酒鬼加无赖,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哼,不识好歹。”王磊挥剑指着张顺越来越远的背影大声吼道。“对,赌鬼酒鬼加无赖!!”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起哄道。
刺耳的声音传入飞奔中张顺的耳朵,奔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滚落的泪水被风带走,如果这满腔的委屈也能被风吹走,那该多好啊!!
一切缘由来自于张顺的父亲张雄,张雄早年见王高贩卖兰尼发了财。不愿只是守着自家几块兰尼地赚些小钱,想自己另起山头。起初是赚了些钱,但却迷上了赌博,并越陷越深。家里卖兰尼得来的钱先是约上一群狐朋狗友到集坊大吃大喝一顿,然后便是到赌坊赌个昏天暗地。
输光了钱又喝个烂醉才回家,回家便拿老婆孩子来出气,轻则一顿喝骂,重则免不了一顿毒打。家里的钱被他输个精光,亲戚也得罪得一干二净,还欠着一屁股外债,嗜酒烂赌的张雄一旦有事牵扯到他尽耍些无赖行径,村里人无不避而远之。
对于张顺来说,王磊可能是他昏暗童年中唯一的朋友,只有王磊敢陪他一起玩,也是唯一一个敢去张顺家找张顺的人。王磊虽然经常叫自己跑腿打杂,但张顺觉得这不算什么,有人能陪自己说说话,哪怕是俯视着自己,自己也十分珍惜。甚至于你当他是朋友,他当你是小弟...
自从王磊去了太平府,张顺连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同龄伙伴都成了奢望。同村的小伙伴都躲着自己,偶尔闲暇之余,想要加入他们的游戏竟没人答理,如同躲着瘟疫,张顺只能远远的看着,偶尔扫过张顺的目光他都懂,那是怜悯。当一切是非对错的评判遇上还懵懂无知的孩童时,父母曰:“对便是对,错便是错;能便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一人这样,你可能还会怀疑,那当所有人都这样呢?是不是该转过来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