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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水接天 (01)

次日清晨,雷漪带着雷聪和捷叔向叶轻寒辞行,说要尽快回雷神峰复命。叶轻寒军务繁忙,也不多作挽留,亲自送他们出了府邸。律引风和丁澈并未离开,叶轻寒为他们在府中西院各安排了房间,暂时住了下来。伊卿沅和小粟则被安排住在了东院。

又过得一日,这天午膳之后,丁澈来东院找到伊卿沅谈话,小粟刚沉沉睡去。

“卿沅多谢丁少侠相助,不知日后丁少侠有何打算?”伊卿沅性素喜洁,她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正中是一张整洁的方桌。她一面为丁澈斟茶,一面问道。

“有劳嫂子关心。”丁澈接过热茶,“我何去何从,倒不重要。今日来找嫂子其实是为了秦大哥的重托。”

“哦?”伊卿沅微觉意外。“月萧还有何事托付与你?”

“关于嫂子和小粟日后的去处。”丁澈答道。

“月萧曾言,若他遭遇不幸,我和小粟须来逾岚府找叶将军。”伊卿沅闻言更是诧异,“难道还有其他安排?”

“秦大哥让嫂子找叶将军,并不是打算让你和小粟将来一直留在黑甲军之中。他只是担忧你和小粟的安危,叶将军手握重兵,能助你们抵御强敌。”丁澈道,“黑甲军军威虽盛,却未必能让你和小粟躲避刺客的纠缠。前日里,叶将军虽和天阳正教定下约,可这真能一直约束他们么?更何况,其他江湖门派毫不受此限制。”他喝了口茶,又道:“嫂子不知,秦大哥让你们来逾岚府,实是以此为中转,好让你们前往真正安全之处。我和律先生来此便是为了接嫂子和小粟。”说完,他从胸口摸出一封信函,递给伊卿沅。

伊卿沅疑惑的接过那封信函,只见信封正面写着“爱妻卿沅亲启”,正是秦月萧的字迹,封口处印着火漆,完整如新。

“嫂子请拆阅。”看着伊卿沅疑问的眼神,丁澈静静说道。

伊卿沅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淡黄的纸笺,轻轻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卿沅吾妻,既展此信,吾已永诀。恨吾三愿未遂也,一曰大义未伸,二曰未与汝白头,三曰未及小粟加冠。然世事多有缺憾,得汝与小粟,吾何其幸也。此后阴阳两隔,吾当长相思,汝亦多珍重。吾弟丁澈,吾友律引风,与吾同源。吾之身后,彼等当引汝与小粟归吾故里。海上仙山,乐土所在。夫月萧字。”

信函行文简略,字迹潦草,显是秦月萧仓促间写就。阅罢,伊卿沅眼中微微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转过头轻轻拭去眼泪,回头凝视丁澈,道:“原来丁少侠,律先生和月萧甚有渊源。不知月萧故里何在?”

“星月岛,未央宫。”丁澈一字一字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伊卿沅第一次听到这六字,不解的看着丁澈。

“海外仙山,乐土所在。”丁澈眼中闪着亲切而温暖的光,“那是一片没有纷争,没有仇恨的土地。她在北极海中,距此数千里。在那里,有许多与我们一样的人。”他微微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又道:“我第一次到星月岛时,和小粟一般大小。那年,山贼袭击了我住的村子。我爹将我藏在地窖里,自己冲了出去。我听到屋外喊杀声,马嘶声,吓得不敢动弹。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后,我依然不敢爬出地窖。透过地窖的缝隙,我看到天慢慢黑了,过了很久,又慢慢亮起来。我饿得受不了了,终于爬了出去,走出屋子,看到遍地的血和死人。就在家门外不远,我看到了爹的尸身。我哭着到处找寻我娘,走了好久,终于在村头的小河边看到了她。她也死了,手中还拿着浣洗的衣物。那日,整个村子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在娘身边一直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直到律先生出现。他替我安葬了爹娘,将我带到了星月岛。”

伊卿沅从未听丁澈提起他的过去,也未曾料到这少年竟有如此伤痛的往事。她看着丁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时我才知道,这世间有许多和我遭遇相似的人。”丁澈抬头看着伊卿沅,“而他们,住在星月岛上,过得很快乐。”

“那位律先生,他常来神州吗?”伊卿沅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时三年一次,有时六年一次。”丁澈答道。“他每次来神州,都会四处游历,收留一些孤苦无依的孩子,带他们回星月岛。月萧大哥让嫂子和小粟前往星月岛,是盼着你们可以躲过江湖仇杀,希望小粟能平安长大。”

伊卿沅沉默许久,终于道:“我随月萧六年,知他最大的心愿是替十六年前那桩冤案找回公道。”她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他说,那‘戮月’剑下的亡魂,每一个都在十六年前欠下血债,他只是替那冤案的事主讨债。他从未告诉我他一身武功来自何处。想不到,为这桩冤案,他竟离开星月岛,舍弃了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丁澈肃容道,“身在乐土,也未必人人都放得下俗世之事。秦大哥放不下的,乃是大义。”

伊卿沅注视着丁澈,目光清澈如水:“卿沅很想知道月萧以前的家,究竟是何模样。有劳丁少侠和律先生,带领我和小粟前往星月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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