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夏历离开后，高哥竟放下板车，坐在车头，装模作样地擦起汗来。吴斌躲在一旁，紧盯高哥的动作，半腿微屈，蓄势待发。
虚擦完额头的汗，高哥窥视城门，卷起衣袖至肘部。不断有人从他身侧经过。
“高哥！”一人招呼道。
“诶！”高哥又将衣袖卷得略高一些，笑看着来人问：“刘哥，进货去了？”
刘哥停住身子，抬头望了眼西沉的太阳，抬着板车答道：“是啊，一起走？”
高哥又用小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道：“你先走吧，我再歇会儿。”
“得嘞！”刘哥也不强求，推起板车离开了。
看着刘哥离开，高哥渐渐收敛笑容，见有人打量过来，又缓缓放下了两边的袖管，一双小眼环顾四周。吴斌不禁觉得有些心虚，仿佛被他盯个正着，忍不住想要挪动位置。想起上级的教导，努力遏制住这种恐慌，一动不动，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
晚霞漫天，染红了整片天空。城门口，士兵交替。夕阳的光芒洒在铁铜色的兵刃上，刃尖泛起暖洋洋的晕黄。
瞥到熟悉的带队身影，高哥站起身，搬起板车，鼓起的肌肉将衣袖撑得满满当当。城门口的队伍稀稀拉拉，很快就轮到了他。
“干什么的？”带队人问道。
“万花楼进货的。”高哥屈着身子谄笑着答道。
带队人抬起头瞥了眼高哥，对手下一摆手道：“蔻娘的万花楼不用查。”
士兵一个个规矩地退了回去，嘴边偷偷泛起了然的笑容。兰陵城里谁不知道城主和蔻娘的关系。
“万哥，多谢了。”高哥从容地推起板车进了城。
进城后也不敢多耽搁，高哥加快步子，绕进万花楼的后院。一进院门便有几人拥上来，掀开干草，看见车上是男女二人，面上显出微微讶异，却还是手脚利落地将二人抬到了院内的房间。
顷刻后，便有一女子进了房间，高哥恭敬地紧随其后。女子身材娇小，微蹙柳眉，仿若江南烟雨里弥漫的淡淡惆怅；莲步轻移，轻溢清逸漫于尘间；指尖绽花凝卷含香。
娇唇轻吐。
“这种不是处的顶多十两，再加上一累赘，倒扣三两。”女子杏目含情，嘴角含笑，“你竟然花了二十两！”
高哥虎躯一颤，低低解释。“这女人，真的，美。”
不屑地扔去一记眼刀，女子又抛了个媚眼，问：“有我美吗？”
高哥支吾着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脑袋。
女子也被勾起了兴趣，走到床边，掀开床帘，顿时，愣在了原地。
淡抹朱粉，水盼兰情，叹人间稀见。
烛火摇曳，一女子安坐在桌边，执黑白子对峙。林夕睁开眼，侧身便是这样的场景。显然，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便是传说中万花楼的掌舵者，蔻娘。
林夕复又闭上眼，轻咳两声，再迷茫地缓缓睁开眼。蔻娘听见声响，执黑子的手一顿，嘴角轻笑，落了黑子。清醒过来，林夕焦急地按住洛辰的手臂，语带哭音：“夫君。”“夫君，你醒醒。”
一丝暖意滑过心头。洛辰不清楚药效，此时方敢睁开眼，立马坐直身子，将林夕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蔻娘，可脸色太过苍白，毫不具威胁。
蔻娘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几句解释了他们的处境，如愿看到二人脸色惨白。女子紧握男子的手臂也不禁用力了几分，男子转过身，柔柔地笑了笑，抚了抚女子的鬓角，宽慰道：“没事儿，有我在呢。”
心底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林夕怔住了一瞬，也朝洛辰笑了笑，依偎在他的身后。
蔻娘转回身，又落下白子，恢复了平常的笑容，问：“都会些什么？”
洛辰瞥了眼蔻娘的棋局，道：“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
“说人话。”蔻娘手执黑子，犹豫不决，“会什么赚钱的？”
洛辰的脸色白了白，道：“左十上二。”
眼神不禁扫到了棋局上的那格，蔻娘心中惊诧，面上不显，问：“会些什么乐器？”
“我会吹箫，内子擅筝。”洛辰应道。
蔻娘赌气地推翻棋盘，扫到二人交握的手臂，眼眸一暗，笑得越发灿烂。特意强调一个会，一个擅，倒真是夫妻情深。“什么内子外子的，进了我这万花楼，就都只有妓子！”本想招呼人进来将男的拉出去，最终还是心一软，只默默走出了房间，“明晚上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