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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门扉外的他和他

上英语课的时候,班主任带来了一个学生,浅浅的刘海遮住了部分额头,星眉剑目,刀削一样的脸颊上薄薄的嘴唇,麦黄的肌肤,性感的锁骨上挂着一个古朴的铜锁,消瘦的身影。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欢迎欢迎,”接着就是新同学的自我介绍,“我叫苏长生。”他刚说完,就走下了讲台找了个空座位。

“你不给你妈回消息?”刘哲轩看着张武把传呼机放到书包后问了一句。“不用回了。”思绪总是会被相同的情节、话语带入那些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直到堆积已久的灰尘再度弥散在空气中,模糊了视线,泛起了涟漪。记忆中张武好像从未给她回过短信,仅仅因为这个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张武还很小的时候,每天放学都是母亲接他回家,虽然父母总是吵架。他最后一次看到他母亲是在七岁的时候,那一天他母亲没有来接他,他等了很久很久。

刘哲轩看着身后新来的同学,大概也就只有他会在这种时候还对新事物那样的感兴趣。埋着头做题的苏长生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正好看见了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的主人,一个含着笑好像随时可以融化太阳的温润少年,映入刘哲轩眼眸中的则是一个漆黑如墨玉一般的瞳孔的孤独的孩子,苏长生又埋下头了,没有理会这个好像无事可做的人。

在看见苏长生眼睛的时候,刘哲轩的心里翻起了千层波澜,一波盖过一波,内心深处埋藏的遗憾就这样又重新浮现在脑海。

苏长生在班里很少说话,刘哲轩却很耐心地问了他不止一次,“为什么要在临近高考了来我们班?”苏长生很配合地从来没有回答过,“你头发太长了,”“你高中在哪儿上?”“你家是哪儿的?”每次谈话都是在苏长生头也不抬回一句“哦、恩”刘哲轩的自言自语结束,但他依然乐此不疲,在他看来没有比了解苏长生这个充满神秘感的人更有意义的事。

他不知道在苏长生固若金石的内心的外表下的荆棘也是如此的密布。这些问题的答案并没有被刘哲轩发现,就像马克思说的:事物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黑夜里,被锁在少年身体的两个灵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内心深处的传来不能放弃,“你已经坚持了十年,你应该有朋友,不要在是一个人独自行走的声音,”另一个浮现在脑海的尖锐的嘶吼“坚持是看不到希望的,没有人理解你,你努力了也没有用。”

两种声音彼此交错扭打着,两个反向的漩涡越来越快在要绞碎少年的时候,脑海中的声音逐渐盖过另一个声音,两个漩涡突然消失了,恢复了宁静,仿佛那只是错觉。强烈的窒息感像是被压在水中,无法呼吸,揉压着少年的胸腔处,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秒咽气。这种梦魇般恐惧的感觉在他父亲出现后更是激烈。

“张武,你家和苏长生家比较近,你放学后去他家看看。”苏长生今天没有来上学,也没有请假。张武觉得无心插柳更像此时的情况,他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苏长生坚守的秘密,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以至于到他听说苏长生离婚后带着妻子留给他的儿子苏煜时心中的担忧。

张武找到苏长生的家,苏长生没有在家,只有一个眉宇间和苏长生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在家,男子的脸上满是沧桑,浓浓的倒八字眉扎在深陷的眼眶上,阴翳的眼睛镶嵌在国字脸上。张武开口说话打破了平静。

“叔叔,我是苏长生的同学,他今天没有来上课也没有请假,老师让我找他。”男子拿起桌上的香烟,点燃,狠啜两口,然后缓缓吐出一股白色的雾气,仿佛要将胸口处压抑着的情愫吐出一样的用力。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缓缓开口了,两张灰厚的唇瓣终于不再是紧闭。“苏长生去找他妈去了,他妈今天早上走丢了。”低沉的声音,听得张武骨头一阵寒颤。

第二天在上课的时候苏长生来了。“你知道了?”这是苏长生来到这个班说的第二句话。淡漠的语气,仿佛在问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知道了一点,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生命没有不可承受之重。”张武没有理会苏长生,自顾自又开始说,“我父亲在我七岁的时候跟我母亲离婚了,我也是从这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我的亲生母亲。”

时间好像停止了走动,至少周围安静了许多,像是突然降了温,静若寒蝉。苏长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讲出来。就好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当他想要说的时候,想要吐露心声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很难迈出那第一步,心里的锁,终究只能是他自己打开,别人进不去,站在门外,隔着门扉间的缝隙朝里探看。

当他发现有人企图发现里面的秘密的时候,是藏得更深把人拒之千里之外,还是门扉里传来友好的问候,亦或是善意的提醒。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有过类似的经历,遭遇倒霉的总会同情遭遇更倒霉的,两个受伤的野兽之间不一定是殊死相搏,也可能是隔着距离,互相擦拭着自己的伤口。

此刻的苏长生和张武就是这样,外人并不知道,只是两个少年谈着这样悲痛的事情的表情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表情淡漠有如面瘫,这大抵是因为两个人都麻木了,这些悲伤从来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深夜寂静的时候,蜷缩在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直到这些伤痛彻底麻木了。或许是苏长生的遭遇太过可怜,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就说了这些年扎根心底的结,这些结狠狠地勒着心脏,因终日见不到阳光,心脏表明满目疮痍外还有些发黄枯萎。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看自己的伤口,这些举动似乎有了成效,至少门扉里面有声音传出了,门扉松动也未可知。

他说他不想读书了,他等不到知识改变命运的时候,他说等不到渺茫的希望。张武劝他冷静一些,发生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一走了知也不能改变现状。

苏长生好像是被说服了,又或者只是闷在心里太久了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从小就是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在我小时候跟别的女人跑了,留了一个房子,一屁股债,一些家具给我们。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过了10年,账还清了,他又回来了。”他用了一种张武听不出来是何种心情平静的说到,仿佛与他无关,“什么苦我没有尝过,可现在,日子有所好转他又回来了,我找不到让我原谅他的理由。”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疲倦感传到张武耳朵。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轻地飘忽在苏长生所在的位置,静静下落。张武知道他那肯定的语气只是加重他此时繁重复杂的心情。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承受不了的时候,总是会优先选择逃避,就像是鸵鸟遇到危险总会把头埋在沙里,又或者喜欢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只是逃避有用吗?“你回家打算干什么?”“干什么都好。”苏长生不知道是在嘲讽张武的问题还是在嘲讽自己的语气回答到。

张武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让他回心转意的理由,回家就意味着放弃梦想,放弃我们希望改变生活现状的机会。他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他说:“你真的甘心吗?十年都过去了,为什么不再去坚持,我知道有些事情在突然来临之时会让你措手不及,可是海明威说过,人只能被消灭,不能被打败。”他希望可以籍此唤醒他熄灭的意志可结果恰恰相反。

苏长生说:那不同,那个渔夫他有一个明确的信念,那个信念让他坚信一定会钓到鱼。可是我没有了,这么些年我一直想要找到父亲,现在他回来了,我却不确定了,我根本就在一条注定结局的道路上傻傻地前进,可能我这畸形的想法就不配拥有真正的梦想吧!”他用无比清晰而又冷静的语气说着他的现在,如此心灰意冷的感觉张武只在书上看到过,慷慨赴死的革命者拥有。

他像是理解了苏长生突然这么极端起来,感觉到一股很凝重的犹如陷入泥浆水里一样的压抑,他想要再说他放弃了也改变不了现状,可他知道对于父亲在他九岁跑了的时候,从小被迫当家自力更生的他来说,这句话毫无说服力。

从苏长生告诉他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像是被黑暗里的杂草勒着,他不想他就这样离开。所以抱着希望对眼神黯淡的他说:“我也不知道坚持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可我同样也不知道离开的意义,既然你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就必定有一件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等着你。再说,生命没有不可承受之重,你可以走下去。”他把话尽力表达明白,语气加重,试图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他去努力。

苏长生再次笑了,他仿佛明白了。这一切话语都在笑声中结束。好似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张武却并不想笑,他突然发现教室内的阳光都随之黯淡起来,他在这笑语中看到的只有深深的悲哀和浓重的无奈。屋内不太充裕的光线瞬间化为一股他看不见的线条,这条线条勒住了苏长生的脖子。苏长生的无奈,苏长生的坚决,苏长生的...忧愁,张武一开始并不觉得真实,好像隔着玻璃看一场话剧一样相信事情总会有转机。

可是直到苏长生悲凉地用令他身体悸悸发冷的笑声告诉张武他的梦破碎后,张武才发觉之前犹如鸡汤一样看似浓稠的语言在遇到真实的事情后如何的清寡。

苏长生没有退学。刘哲轩还是一如既往地问苏长生各种问题,苏长生还是没有回答,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恢复到了苏长生刚转来的时候。

只是这份安静祥和的景象不知道会维持多久,墙角被暴风雨不断撕破的蜘蛛网无数次结出新网,蜘蛛并不知道在这场与大自然的角力中,它会在一次更大的暴风雨中摔落地上被一个雨中匆匆奔跑的孩子踩死。那些看不见的线条牵引着事情的走向,牵引着苏长生,不知道毁灭还是救赎,没有人看见那些线条,至少是现在。

唯一的改变就是张武因为一些原因来到了这个被荆棘包围着的门扉前,门扉里的人也没有赶他走,只是也没有请他进去。

“长生,你还不回家?”放学后,张武整理好双肩包后在座位上对着长生说道。“我还有一道题没有做,我做完就回。”由第二个因式形成的二次方程t^2-k(k-3)t+k=0的判别式△=k^2(k-3)-4k。“张武,你的数学真的不错,”苏长生觉得这个困住自己半个小时的题,却被张武如此轻描淡写的解出,他真的很优秀。

像是心里打开了一条缝。

都不知道这种生活能维持多久,门扉外的人不知道门扉里的人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苏长生放学后都会呆在教室一段时间,张武会给他讲解一些题。直到今天,他在做题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张武已经离开了,往常他们都是做完题一起回家。

当他抬起头看到张武空荡荡的座位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手表才意识到已经放学了二十多分钟了,张武并没有告诉他。他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张武让他先回家。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在眼前,他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会打破他现在的生活,影响到他人生的轨迹,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线条,渐渐变细。

事物的发展自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它的轨迹。如果说张武的出现缓解了苏长生困惑,那么张武的突然离开就注定了两个人的命运开始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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