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恕书闪身避开,笑吟吟的正要说话,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鸣锣开道声,引起了阵阵骚动。
两人回过头去,远远地看见一群官役簇拥着一乘软轿而来,轿子不大,却精雕细刻,古朴奢华。
高栖止率着一批官员远远迎出,夹道拱手肃立,想来轿子里面,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楼恕书多打量了两眼,突然轻哼一声,笑出声来。
寇寇眼神一刻不错地盯着领头站在前面的高栖止,头也没回地问:“你笑什么?”
楼恕书迈动脚步,绕身到寇寇对面,挡住她视线,徐徐道:“娘子,热闹看完了,你我夫妻俩,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
“可我怎么觉得热闹才刚刚来呢?”寇寇好奇不已的左躲右闪,避开楼恕书的阻拦,撑着楼恕书肩膀不断探头探脑的往过去看。
断断续续地,似乎看见轿子停了,七只上前行了礼,还说了些什么……可是轿子里并没有人出来,轿子附近的随侍也个个面无表情,静立不动。
一旁凑兴看热闹的百姓城民,都被带刀的守卫护卫凶神恶煞地分离驱逐开来。
寇寇兴奋不已,她曾经看过的无数话本子和戏本子,所以此时已经能够得出结论:这阵仗架势——绝对是好戏开锣的前场啊!
可惜有人就是不愿意让自己掺脚凑热闹。
寇寇皱眉,撇嘴,啪的一拳挥出,被楼恕书侧身一让,握住了拳头;蹭的一腿踢去,被楼恕书握着手臂一转,避过了气势汹汹的一脚,顺势还揽住了腰肢。
寇寇现下完全是背对着热闹所在之地,身后是来自鼠鼠怀中的暖暖温度。腰——被勒的生疼。
寇寇伸手去掰,气急败坏道:“放手放手,鼠鼠,我一定要剁了你这双爪子!姑奶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抱着我!”
正蹿跳不已,突然听见楼恕书在耳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寇寇略微静了静。这么深沉的鼠鼠……还是第一次见到。
“娘子,若是一会儿情势不妙,有人问你明月楼在哪里,你就告诉他吧。”
情势不妙,怎么个不妙法?明月楼在哪里,为什么要问自己?寇寇疑惑不止,不由回头问道:“明月楼在哪里?”
……多知道一点儿总是好的,起码多个逃生的筹码。
正不着边际的想着事,突然被人翻转过来,紧紧揽在怀中,有暖暖的气息呵在耳畔:“在……”
寇寇惊愕万分,伸出手去,正要狠狠推开,突觉被人抚上了背后,后腰中,更是被人别上了一样物事。
“娘子今天出门,忘了带上菜刀。”楼恕书的声音在耳侧缠缓悠长:“为夫好后悔,今天让你穿了裙子……”
随着这一声低喃,背后的压力突然消解。楼恕书放开了手,退后两步站定,脸上是个滴水不漏的笑。
他问:“明月楼在哪里,娘子可曾听清?”
寇寇愣了半晌,才讷讷地答:“听清了……”
楼恕书点点头,笑伸出手,给寇寇整了整鬓发。动作凝重,奈何一开口,又恢复了往日的轻佻风流。
“如此,便是娘子为了博得小白脸一晌欢心,卖了为夫……为夫也好明白娘子的狠心了。”
寇寇气恼道:“鼠鼠,你又耍着我玩是不是?!”
楼恕书伸出手来扶住额头,摇头叹气不止,似乎很伤脑筋,“娘子又叫错了,称呼为夫,应该是相公,或者夫君。”
寇寇攥了攥拳头,若是哪天能打得过这厮,一定要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
“楼公子——”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热切又虚假。
楼恕书转过身,拱拱手,脸上带笑道:“草民见过娄知县。”
“楼公子客气客气,楼公子年少有为气度风流,绝非寻常人物,能得遇这般的人中俊杰,本官也有幸得很。”娄知县阴阳怪气的胡乱夸赞一番,顿了顿,又道:“方才楼公子半道上船拔得头筹,有些坏了规矩,百姓群官们颇有微词又意犹未尽,为不拂了大家的兴致,不知楼公子可有闲心雅趣,再赛一次?”
比赛比赛,比的就是未知结果的兴奋冲动,像这般即成输赢还要赛来赛去,有何意头?寇寇撇撇嘴,懒得听他们虚三假四,不动声色的从楼恕书身后侧让出两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继续看远处的戏。
轿子已经从道上移开,寇寇顺着围观百姓好奇不已的目光和指指点点的手势,很快就在廊桥下发现了轿子的行踪。
廊桥四周挂上了帷幕,层层甲胄护卫严阵以待,弄的气氛很是严肃。寇寇再侧头,就看见高栖止和那天那个女美人儿站在廊下,眉目有情,举止有礼。有说有笑的,还……笑得开心。
寇寇莫名觉得心里发紧发酸发闷发堵,真想抽出背后的沉铁菜刀,砍人泄愤!
楼恕书跟娄知县说着话,突然察觉身侧气势不对,回过头来,果然看见寇寇攥拳咬牙,定定的看着远处。
“娘子!”楼恕书突然大声喊道。
“在!”寇寇蓦地回头,这才反应过来,恼道:“做什么!”
楼恕书笑了笑:“不做什么……我和娄知县说方才乘兴下船比赛,是娘子想看,现在娘子看也看了,在下没什么兴致再来一次。不知道娘子怎么看?”
“看什么看!”寇寇本就有气,转头对着娄知县就借势撒了出来:“难道知县大人家里吃饭,吃完一次再吐出来重吃吗?”
娄知县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子迎头痛骂,一腔怒火忍也忍不住,但这姑娘跟知府大人有些渊源,不好动她……于是强自按捺,心道过会子找了机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楼恕书见娄知县脸上神情变化纷纭,笑着揽过寇寇,从旁帮腔:“我家娘子说话虽然粗陋,但这个道理却决然没错,烦请知县大人领会,失陪。”
却被寇寇一把挥开:“你自己走,我还有事!”寇寇远远地瞪着女美人儿,每见七只对她多笑一次,心中怒火就似多蹿升了一尺。
娄知县冷然一笑:“楼公子夫妇二人,倒是一堆硬骨头,喜怒形于色,少见难得的很呐——”
娄知县说着话,却没人理他,楼恕书伸个懒腰,抬脚迈步:“娘子不走便罢了,为夫这身袍子湿了,得去换身衣服。”
他一把拉住正要往前冲的寇寇,轻声调笑道:“若情势不妙,就算娘子卖了为夫,为夫也不怪你。”话语极低,几不可闻。
寇寇被拉了回来,回头看见楼恕书半假半真的笑,难得冷静了一分:回想起来……鼠鼠他今天,一连说了两次情势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