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茶水厅，平日里惯会装模作样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个个心惊胆战，哆嗦着身子，不敢正视坐在主位上的两名少女，锦鸳来问话不知道的人摇头，知道的人含糊其辞。
方才苏雯一脚踹翻门房的婆子，当时那婆子便吐血昏迷，杀鸡儆猴的作用还不错，至少吩咐事情执行起来利索多了。才一盏茶的功夫，梅苑里所有当值不当值的都在此地。
柳清音闭着眼睛，摈弃掉周围繁杂，努力细细寻觅，将侯府找个来回，睁开眼时，已有点气喘。
“怎么样？”苏雯递上茶水，焦急的问。
柳清音抿了口茶，平息了气息，对苏雯摇摇头：“不在府内。”她担心起来，孙茹君既出手，断然不会失手，冉晟不在阿澈身边，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苏雯很是自责，她抚着额头，沮丧的道：“都怪我，不该让冉晟离开的。”说着，一拳锤在木椅的扶手处，扶手碎裂出道口子，溅起丝丝木屑。
有偷偷抬头的人瞬间把头低的更下了。
“作甚拿自己手出气，”柳清音叹了口气，“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不用急。”
问完了话，锦鸳走过来，俯下身子禀道：“大小姐，苏姑娘，今晨是小环跟着阿澈姑娘。巳时阿澈姑娘让小环带她去花园找您二位，离开梅苑，不知前往何处。”
已近午时，过了一个多时辰，能够做很多事情，也能将所有痕迹消除。
“你去哪儿呢？”冷不防，柳清音看了眼锦鸳，端起茶水慢条斯理的吹了吹。
锦鸳愣了下，低着头回答：“昨夜，阿澈姑娘说想吃荷叶鸡，奴婢一早去了大厨房，回来的路上赵婆子拉着奴婢说了几句闲话。”
赵婆子是夫人的陪房，仗着夫人的势，常常在府里作威作福。锦鸳撞在她手里，那是旧恨添新仇，自然是狠狠的奚落痛骂推搡拉扯。这一幕，府里多数人都瞧见了。
等回到梅苑时，锦鸳的头发凌乱，衣袖处被扯破，衣裳满是褶皱，裙裾上沾有点点泥土。
柳清音不语，心中思忖，苏雯扬了扬眉，看了锦鸳一眼，了然笑了笑。
厅内安安静静，鸦雀无声，开始锦鸳还觉得自如，渐渐的她感到芒刺在背，额上渗出细细的汗，头愈低愈下。
唉，没有得力的助手，在这小小的定远侯府都会腹背受敌，只愿翠姨能尽早赶来。苏雯既担心阿澈，又为眼前境况头疼，感慨不已。
耳边传来两短一长的鸟鸣声，两人对视一眼，柳清音说：“迟则生变，这里交给你了。”
在回梅苑的路上，冉升已得到命令，让他随时应变。听到阿澈不在侯府，他前去马厩顺手牵了两匹马。
“放心吧，你自己小心些。陆离不在，让冉升跟着你。”苏雯放心不下，心都提了起来，“千万要当心，保护好自己。”
柳清音笑了笑，轻拍了拍苏雯的手：“别担心，还没那么差。”
待柳清音离去，苏雯敛了神色，眼风一一扫过跪在下首的人，被她视线略到的人无不心惊胆寒，惶惶不安。
良久，苏雯慢慢讲道：“阿澈姑娘失踪，小环却不见踪迹。我知道你们仰仗夫人脸色生活，不想为难你们。”话到这里，顿了顿，“只要有人说出小环的行迹即可。”
话音刚落，下面哄闹成一片，有人含糊不清，有人吞吞吐吐，也有人扯着嗓子哭啼说不知道。
苏雯嗤笑一声：“别跟我说不知道，一个个的踢，我的脚可受不了，该想个法子让人长长记性。瞧！”说罢，朝厅外指了指，“这么多人，打上一圈总有人知晓的。”
只见几个腰圆膀粗的婆子抬着板凳手拿木板，指点说笑，不知何时站在门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钱能解决的事压根不叫事，梅苑的人不着调，侯府上下百十口人，总有爱钱之人。
锦鸳脸色一暗，知道这时自己不能说什么，遂闭了口，极力回想自己行事时是否被人看见。
有怕事胆小的人当下便按耐不住，想开口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扯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拖出去，打！”苏雯冷眼斜看她们的小动作，厉声吩咐。
看热闹的婆子上前拉过那两人，按在板凳上使劲打板子，银钱给得足，手劲就不小，一时间整个梅苑响彻哀求哭闹嚎叫的声音。
剩下的人更是如坐针毡，人人自危。有几个连连叩头，说自己看见过小环。
苏雯听着，笑语盈盈对着那几个人，和蔼亲切的道：“这就对了，早点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嘛。锦鸳，看赏！”
站在身后的锦鸳看着眼前变幻脸色自如的少女，想着自己将有的结局，顿时不寒而栗。
时至晌午，上京城里骄阳似火，早晨的集市已散，往来的商贩大多在收拾摊位，零星的几人守在原地不动。
哒哒的的马蹄声，尘嚣四起。片刻后，两匹俊马停在集市，柳清音下了马，面对集市，环视四周，短暂静立后，走向一位老伯，蹲下身来。
“老伯，请问一下，您今早可曾见过一位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身量稍高，面容较好，甚是好吃？”
卖菜的老伯年纪虽大，眼神记性还不错，听有人问起很快想了起来。其实主要是那位姑娘比较特别，从街头吃到街尾，最后还嫌不够，吵着闹着要跟上去。
“那姑娘说还想吃，后来跟着卖瓜果的人走了。”老伯言语中有些发笑，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
闻言，柳清音眉头微蹙，问道：“您是一直在这处卖菜，那卖瓜果的人您之前有见过吗？”
老伯许是见她问的奇怪，自己就细想了会儿：“没有，周边的摊位差不多是固定的，人都熟得很，那位卖瓜果的倒是第一次见。”
有了答案，柳清音站起身，谢过老伯。末了，递给老伯一锭银子，让老伯将菜送往定远侯府。老伯拿着那锭银子，望着绝尘而去的身影，喃喃自语：用不了这么多。
六月的天，似娃娃脸，说变就变，晴空万里顷刻间变得乌云密布，笼罩着整个上京城。
沿着集市找寻一圈，不见阿澈身影。顺着街道往下，到了城门口，依然不见踪迹。
大雨将至，柳清音有些心急，城里没有，看来要去城外。
落后两步的冉升更是着急：“大人，怕是要下大雨，要不先找个地方避避？”
柳清音淡淡看了眼冉升，冉升立马闭嘴不再言语。
冉升噤了声，转过头，四处张望，心想：不能避雨，至少得找辆马车才行。
正巧，城门口驶来一辆马车。因进了城，马车驶得极慢，冉升上前拦下马车，向车夫行拱手礼。
“这位老丈，能否行个方便？”车夫年约半百，斑白胡须竹织斗笠，干净整洁，看上去清爽知礼。
车夫回身与车中人轻声交谈，少顷，有个青衣丫鬟从马车上下来，问冉升何意。
冉升讲明来意，丫鬟一愣，瞪眼看着冉升，冉升也不知为何，呆愣愣的望着她。
丫鬟气鼓鼓的爬上马车，过了好一会，又下了马车。这次，她没有走开，而是站在车旁，掀开车帘。一名带着帷帽的少女从马车上款款而下，身量苗条，仪态万千，下了马车，站在原地对冉升略微颔首。
丫鬟没好气对冉升道：“我家小姐说了，不过举手之劳，只望公子过后能将马车送还华安街凌府。”
冉升点头应下，看着丫鬟怒气冲冲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