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级中心医院,506病房。
中午,楚灵沫再次来到这儿看望父亲。
自从楚爸住院之后,楚灵沫就向楚妈承诺每个中午都会过来,这让楚妈听了又激动又无奈。
不过来看看也好,毕竟这种每天都见到女儿的机会不多,以后还会更少。
话是这么说,可楚妈见女儿手里提着的一袋红富士,还是忍不住责怪:“唉,你来就来吧,还买什么水果,你叔叔婶婶送的都已经多的吃不完了。”
“妈,我错了。”楚灵沫看了看病床旁桌子上堆满的各类水果,觉得自己实在太失策了。
她本来就是个毫无主见的家伙,要她独自做成一件事,太难了。
“好了好了,这些你自己提回去吃,你爸午睡呢,咱就别打扰他了,出去说吧。”
楚妈怎会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呆性子,只是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责怪而已。
母女两人来到病房外,刚在跟昨天一样的地方坐下,楚妈便问:“你下午没课吧?”
“有。”楚灵沫回答,她并不认为有没有课能成为耽误探病的理由。
然而楚妈并不怎么认为,见她点头便是一顿呵斥:“有你还来?这里到你学校坐车得一个多小时吧,时间这么紧你怎么赶得上?”
“我跟室友说过了,如果赶不回去就请假。”楚灵沫垂着头嘟囔。
说实话,下午的思政课是她最不想上的课。这类课老师通常都在长篇大论,就连她这个学霸都听得晕头转向。
“唉,你这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楚妈说着,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忙起身走远去接。
一时过道里只剩下楚灵沫一个人,她低着头,看着塑料袋里她自己认真洗过的苹果,一份心意没送出去,不免有些失落。
虽然她知道母亲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但她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平时你可能看她呆呆地不太会说话,可一旦涉及真情实感的东西,她的心就会变得细腻起来。
“安,不用拐杖真的没问题么?”
斜对面的503病房突然传出这么一声,下一秒,门打开,出来一男一女,男的搀扶着女的,缓缓朝楚灵沫这边走来。
“没事啦,我感觉我很快就能康复啦!”女孩爽朗地笑笑。
对此一旁的伊年也是毫无办法,从昨天开始,妹妹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性格开朗了许多,身体也变得更精神了。
这不,现在还要吵着闹着到医院后院去散步。
扶着伊安走了几步,伊年发现前面的排椅上坐着个女孩,而且看她的侧脸,有些熟悉。
似乎感觉到伊年在看她,楚灵沫猛然一个抬头,这倒好,四目相对,两者皆惊。
伊年心想:这不是那个用滴滴打车抢坐他车的妹子吗?
楚灵沫心想:这不是昨晚苏荷给她看的那位高手吗?
“哎,你怎么在这儿?”先发话的自然是伊年,他还对上次女孩的不客气耿耿于怀,以至于说话的口气都变得生硬。
“我……我来看我爸爸。”毕竟楚灵沫第一次面对这个在游戏里帮了他很多的男生,不免有些紧张。
停,我想应该有人会问了,为什么是第一次?他们不是早就见过吗?
是的,的确没错。但以楚灵沫的性格,她是不会平白无故去记得一个跟自己毫无关联的人,再说了,当时坐车她全程没看伊年,就算想记也无能为力啊。
所以,对于我们的楚同学来说,这仍然是第一次见面。
“哦,这样。”
可伊年并不打算跟她多说什么,撇下这番话挽着妹妹就要走,谁知对方这时突然来了一句:
“等一等。”
卧槽,她想干啥?
带着疑问停下,伊年转过头不耐烦地道:“还有事吗?”
楚灵沫似乎有些难为情,缓缓地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洗净的苹果,停顿了小半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这个,你吃吗?”
看到楚灵沫把苹果递给自己,伊年一脸懵逼。
这姑娘他既不认识也不熟,可她居然给自己送苹果?
不会又是哪个公主来找他麻烦了吧?上次的薇薇安已经让白哥对他误会够深的了,这次他可不想在妹妹面前添上“拈花惹草”的罪名。
于是,伊年干脆地拒绝:“不用了。”
“哦。”楚灵沫点了点头,小脑袋微微垂下,把苹果缓缓放回塑料袋。
把头转回原点,伊年本想带着妹妹继续向前走,谁曾想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抽泣。
无奈的他只好再度蓦然回首,看到的却是楚灵沫眼眶淌满泪水的景象。
卧槽,什么情况,她居然哭了?!
“我说,不就是没要你的苹果吗,至于这样么?”自知大事不妙的伊年赶紧开口补救。
她依旧在哭。
“大不了我收下你的苹果,别哭了行么?”伊年又道。
还是无济于事。
“卧槽姑奶奶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伊年崩溃了,他现在十分想找个人打一架,可惜人家是个女孩子,他连碰都不敢碰,更别说下不下得去手了。
结果他只能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原地,心里祈祷她能快点哭完。
其实,楚灵沫并不是因为眼前的人拒绝他才哭,而是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
自打楚妈生下楚灵沫的那天起,上帝似乎就敲定了这个小女孩的性格。
那个时候,还在襁褓中的楚灵沫只认楚爸楚妈。要是其他人过来抱她,保准哭得稀里哗啦。
长大一点,上幼儿园,认生的楚灵沫面对其他的小朋友,开始变得胆小,以至于被他们欺负了也不敢说什么。
但小孩子撒谎毕竟瞒不了太久。终于,楚妈某次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其身上的伤痕,气得就要她说实话,小楚灵沫很无奈,只好如实回答。
楚妈护犊心切,于是大闹了一趟幼儿园。那之后,原本欺负楚灵沫的孩子们便安分了许多。
但楚灵沫依旧没有朋友。
直到小升初开始,班主任看她成绩优异,让她当语文课代表,楚灵沫的情况才有所改观。
除了班干部,各课代表便是班上最活跃的人物。即使楚灵沫再内向,也得根据老师的吩咐布置任务、催交作业,没办法不和班上的成员打交道。
当然,课代表也是最容易心态爆炸的人物。比如个别不交作业的老油条,仗着楚灵沫说话细声细气很好欺负就各种找借口推脱,弄得她两头受气。
不过楚灵沫的心态并没有爆炸,也没有向班主任提出辞职,依旧默默地履行着她应尽的职责。
中考成绩公布,她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只是那个高中离家很远,怕给家里添麻烦的楚灵沫打算在附近就读,谁知楚妈知道后臭骂了她一顿,并下定决心将家搬到市里。
整个高中,楚灵沫都是怀着内疚在读。楚妈为了她能更好地学习,还特地把家搬到了学校附近,这样只会让她压力更大,愧疚更深。
这三年来,楚灵沫整个人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上课走神不说,成绩也是直线下滑。班主任多次找她谈话,每次她都是满口答应,承诺自己以后会好好学习,可总是倒在实际行动上。
到了高考,结果可想而知。
楚灵沫毫无疑问地落了榜,没有达到本科线。对此楚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几句,毕竟上大学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直到现在,她还对母亲抱有歉意。
……
“大姐姐你别哭了,哥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见场面变得不可收拾,伊安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楚灵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微微抬头,抹去眼角的余泪,嗫嚅地说了句:“刚刚想起一些伤心事,对不起……”
“行了行了,别说了,苹果我收下好吧?”说着,伊年不耐烦地从她塑料袋里拿走一个苹果,转身拉了伊安道,“安,我们走。”
看着一男一女迅速消失在过道尽头,楚灵沫对自己刚刚的表现有些懊悔。
她是不是……惹那个高手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