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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系统的声音并不大,但由于我心里始终绷着弦,所以根本没睡踏实。他的叫声刚落,我就立刻清醒过来。窗格下的大浪显然也没睡着,此刻正皱眉侧耳细听。

门外又传来几声极其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好似有人在用钥匙开门锁,声音很轻很轻,时断时续。我们三人屏住呼吸,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充满了惊疑,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动了那人。

门外会是谁呢?!是来救我们的浪福?还是来暗害我们的千山?!寂静的深夜,幽闭的水阁,听到这样的声音,直让人毛骨悚然。就在我们满腹狐疑之际,门外的侍卫替我们问出了这个问题。

“谁!做什么!”只听侍卫们突然大喝一声,那开门锁声也随之嘎然而止,紧接着,门外响起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向侍卫方向走了过去。我们三人赶紧借此机会,快速跑到窗格旁,悄悄地伏在窗口旁,往外望去。

夜色中,只见一紫衣蒙面人,正站在侍卫面前。这人身量不高,一身短打扮,头戴垂纱斗笠,轻纱将脸完全遮住。那两名侍卫本来已警惕地拔出大刀,但当蒙面人走近轻轻撩开轻纱时,侍卫们又慌忙地把大刀重新插回刀鞘,连连向那蒙面人行礼。蒙面人低声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奉夫人之命来看看这里人的是否安稳,现在看罢,要回去复命了。侍卫们忙点了点头,让出道路,蒙面人遂快步上桥,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我们三人又重新回到桌旁坐下,我推测道:“看侍卫们的态度,这人应该就是千山府里的人吧,而且身份不低……会是谁呢?”

“也许是千山派人来看看我们是否睡熟了,他好采取什么行动……”系统道。

“应该不会!“大浪摇头道,“这是他的家里,如果他想对我们有什么举动的话,也不必等到晚上,更不必瞒着侍卫。”

此刻,阁子里十分安静,烛灯昏黄如豆,随风摇曳,忽明忽暗。大浪和系统都在沉思不语,而其他六人早已都沉沉睡去,就连与系统同组值班的泡沫和皮皮也睡得十分酣实。

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呢?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此人并不是千山派来探查的,反倒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不是雪夫人,也不是浪福他们……我想着想着,又恍惚觉得这人身形好似哪里见过一般,颇有些眼熟……慢慢地,我的眼皮也开始打起架来,没过多久,我便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阁内的烛火早已熄灭,而众人却仍然在酣睡中。只有系统一人,独坐在桌旁,专注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嗨,系统,起得真早啊!”我边起身舒活筋骨,边打招呼道。

“不是起得早,是一夜没睡……”系统笑了笑,打了个哈欠道,“呵呵,我看大家都睡得香,不忍心叫他们换班。”

“不是吧?一夜没睡?!你也太强了!快,赶快睡会儿吧……”我这才注意到系统满脸疲惫,眼中都是红血丝,“哎,对了,夜里没啥事吧?”

“没事!一切正常!”系统答道,说罢顺势伏在棋盘上,“那我先打个盹,真有些困了……”

“好,好!”我忙点头道,“快休息吧,真辛苦你了!”

我走到窗前,却见外面阳光明媚,风轻云淡,是个好天气。看看太阳的位置,差不多已经有九、十点钟了。门前的两个侍卫又换了一拨,四面堤岸上的守卫一如昨日,丝毫没有减少。

直到近中午十分,大家才陆续地醒来,打哈欠的打哈欠,伸懒腰的伸懒腰,嚷饿的嚷饿,要水的要水,吵吵嚷嚷乱作一团……唉,这帮没心没肺的家伙,都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吧?!

“大家早上好!”我笑着跟他们招呼道。

“还好呢,好个屁啊!”猪猪揉着脖子抱怨道,“睡得真不舒服呀,连个枕头都没有,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得我脖子好疼!”

“哎呀,我饿啦!咋办嘛?”泡沫边嚷边去那食盒里翻找,“昨晚的糕点还有没有剩下的……”

“妈的,这里的蚊子太多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大,吵得我一宿都没睡好!”败类整了整衣衫,掸了掸衣袖,嘟哝道,“多亏老子穿的是长袖,要不然非得被叮得满身包……”

“行啦行啦!”我哭笑不得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有的睡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就这么着,你们都还睡到了中午才起呢……”

“啊,什么?都中午了?!”泡沫忙看向窗外,讶道,“我咋觉得没睡多久啊?刚一合眼天就亮了……哎,他们有没有给我们送早餐来啊?”

“大小姐你做梦呢?当然没有!”我摇头道。

“妈的,死千山是要饿死我们啊!等老子出去,非找人揍他一顿不可!”败类大嚷道。

“嘘,小点声,没见系统还睡着么?”我忙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安静点,“他昨晚足足盯了一夜,刚刚睡着。”

“呀,是吗?”皮皮面带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昨天找暗道找得太累了,昨晚实在没撑住,就睡着了……”

“我昨晚也特困,又累又怕又饿的,就睡着了……”泡沫不好意思地笑道,“咱们这些人里,就属系统靠谱,有他在就让人特放心!”说罢,她又往窗外张望起来:“哎,没有早饭,也该有午饭吧,怎么还不送来……啊!千山来了!”

我听了,忙趴窗看去。果然,就见九曲桥上,千山正迈着方步直奔水阁而来。他仍旧是昨天的打扮,摇着扇子,眯缝着眼睛,满面红光,倒亦发精神了。

“哈哈哈,各位别来无恙啊!”还没到近前,千山便大笑道,“这水阁还算风凉吧?昨夜可安寝否?”

“呸!安你个头啊安!你个大混蛋!快放我们出去!”猪猪抢先骂道。

“妈的,老子们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关老子?!”败类气愤地叫道。

“关就关了,还不给我们饭吃,你是要成心饿死我们吗?!”泡沫也质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出来!”我忿然道,“就是要抓我们,也得先说个缘由吧!”一时间,众人把所有的不满和愤恨都统统地爆发了出来。

“什么意思?”千山声音一扬,冷笑道,“呵呵,我昨日已然问过,怎奈诸位不答,如何又来怪我?”

“你问那是什么狗屁问题,我们根本听不懂!”猪猪嚷道。

“哦?既如此……”千山拖长声音道,“那诸位就再思索思索,等你们想明白我再来咯,哈哈哈!”说罢,这家伙居然转身要走。

“等等!”大浪忽然喊住他,“千山,你既然知道我们认得那些人,为何还敢这样放肆?难道你不怕让他们知道此事,会对你不利么?”

啊?!这什么意思?我们认识什么人……大浪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莫不是……他在诈千山?我们几个都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大浪,而大浪却丝毫不露声色,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千山。

果然,千山听了这话,身形一震,猛地转过身来,双眼盯住大浪,诡异地一笑:“呵呵,终于还是承认了!刚才不是还说不认得么?”

“他们是什么身份的人,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大浪冷笑道,“这样地位的人,怎么可以随便到处乱说?”

“哈哈,看来还是你识相!好,好,肯承认就好,如此一来,到省事许多!”千山说着,眼神一变,目**鸷之光,“只要你们将与他们来往之事一一说清,我便即刻放你们回去,决不食言!”

“哈哈哈,这个好说!只是……”大浪话锋一转,笑道,“这些问题,我一个人就可以回答,犯不着将我们所有人都关在这里……你先把其他人放了,我看到他们安全离开贵府,自然会把事情和盘托出。”

什么?!不是吧,这样也太危险了!我忙冲大浪摇摇头,示意他别冒险。这样做就算千山答应了,我们也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啊!

“哈哈哈哈哈……”千山突然狂放地怪笑起来,笑声在水面回荡着,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怎么,你不信我?”千山挑眉冷哼道,“哼!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的状况,是跟我讲条件的时候么?我劝你们放聪明些,错过了机会可别怪我……”

话未说完,只见一名侍卫快速跑上九曲桥,来到千山近前,小声在千山耳旁回复着什么。我隐约听到什么“宫中来人”“传皇上口谕”之类的字句。千山听罢,立刻敛起笑容,皱眉黑脸地点了点头,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便跟着侍卫一路快步离开了九曲桥,奔前院而去。

“咦?什么情况?他怎么跑了?”众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我好像听见‘皇上’两个字,可能是皇上要召见他?”我猜测道。

“喂!大浪,你刚才跟他说的是什么啊?我们认识什么人?”败类问道。

“是啊,他到底让我们交代什么啊?越听越糊涂……”泡沫道。

“呵,我哪里知道什么人!之前三三分析过,千山要问的八成是皇亲国戚,所以我将计就计,顺着他的话答罢了。”大浪道。

“可是万一他答应了,留你自己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猪猪道。

“那最好不过了!一个人离开总比九个人离开要容易得多吧!”大浪道,“只要你们平安出去,就一切都好说了……只可惜,他未必肯答应。”

“那不行!就算他答应了,我也不答应!”猪猪认真道,“我们九个人,必须同来同归,一个都不能少!”

“如果有人能提前出去,可以报官抓他啊!”皮皮道,“要知道,他这可是非法抓人,非法囚禁!”

“官府会抓他?你忘了他的身份了吧!”三三道,“他妹子可是当今皇上的宠妃,他是国舅,你觉得哪个官敢管他……”

正说话间,一阵狂风吹进窗子,拍打得窗格“咯咯”作响。抬眼见,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空,此时却已阴云密布。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响起“轰隆轰隆”的雷声。

“呀,要下雨了!快关窗户!”我们几个下意识地跑去关窗户,还没来得及关完,“哗啦啦”豆大的雨滴已经开始砸落下来。门外的侍卫立刻跑到水阁的屋檐下躲雨,湖岸上的守卫也慌忙躲进附近的凉亭和长廊里。

“真是六月天孩子的脸,说下雨就下雨!”

“是啊,这一下雨,我更饿了!呜呜呜!”

“瞧瞧,什么将领什么兵,这群守卫们也是一窝熊包蛋,一下雨就躲起来了!”

“行了,再熊也没咱们熊,窝囊死了!”

“哎,你说,我们关得哪门子窗户啊,这里的东西也不是我们的,淋湿了才好呢!”

“就是,反正阁子这么大,雨也淋不到我们,把窗户都开开,赏雨!”

说着,大家又纷纷上前把窗子打了开来。窗外哗哗的雨声,氤氲的雨雾,让我们渐渐安静下来,索性在窗边赏起雨来。千万条雨线落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湖畔的荷花在风雨中摇曳着,片刻间,便被打落了很多花瓣,看得我心下怅然,想起了几天前心莲吟诵的那句诗“风碎池中荷”来。

一个时辰后,雨开始逐渐变小,但乌云并没散去。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断,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放晴了。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楼台上的灯火已经接连亮了起来。凉风吹进水阁,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唉,难不成今晚又要再这里度过了……我叹息着在桌旁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已经有人开始打起瞌睡来。

这时,隐约听见雨中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脚步声到了门前,有人与门口的侍卫低声说了两句,紧接着门锁声动,阁门随即被打开。

“啊!”众人听见开锁声,忙都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略带恍惚地盯着门口。却见门开处,昨天早上带我们进府的那个马车夫,正撑着雨伞站在门外。他见了我们,躬身笑道:“诸位辛苦,请随我来。”

随他去?去哪儿啊?难不成要将我们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大家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那车夫。

车夫见我们如此反应,忙补充道:“有皇上口谕,命诸位回家。我特奉主人之命,来带大家出去。”

“什,什么?!我没听错吧……我们,可以离开了?!”众人错愕道。

“正是。”车夫点头笑道。

“哇塞?我不是做梦吧!我们真的可以出去啦?!”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是,皇帝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又怎么会下旨救我们?”

“谁知道呢!反正,皇帝真是个大好人呀!”

“是啊是啊,吾皇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咱们快跑吧,小心他反悔咯……”

众人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水阁,兴匆匆地跟着车夫上了九曲桥。那车夫还趁我们不注意,悄悄地数了一下人数。我心中暗笑他太过谨慎,难道还有人愿意留在这里不成?!

外边的空气比阁子里新鲜很多,清新湿润中裹着泥土的香气,园中的枝枝叶叶亦发绿意盎然了。众人面上的抑郁之色也顿时一扫而空,天虽然仍下着小雨,可大家的眼中却是一片晴朗。

我们一路冒着小雨,几乎小跑着穿庭过院,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间房屋,总算来到了前堂。此时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前堂里灯火通明。我们站在院中透过门上的竹帘往里看去,只见千山正与一位内侍模样的老伯坐在那里说话,那老伯衣着光鲜,慈眉善目,正端着茶碗品茶。千山在一旁满脸陪笑地说着什么,偶然一转头看到门外的我们,立刻僵住笑脸,眼中的阴狠之光乍现还收。

那老伯也看到了我们,冲我们点头笑了笑,又与千山说了几句什么,便起身走出前堂,来到院中。千山忙在一旁赔笑着跟了出来,左右廊下早有侍者上前来撑伞提灯。

老伯冲千山笑道:“那老朽就回去复命了,有劳高大人了。”

千山忙笑道:“不敢不敢,何都知慢走。”

何都知点点头,来到我们面前笑道:“诸位,一起走吧!”

“哦,好好,多谢何都知!”大家小心翼翼地表达感谢之情,乖乖地跟在何都知后头,走向大门。我和欣欣走在最后,当我们快要出门的一刻,千山忽然在一旁低声对欣欣说道:“你……真的要一起走么?”

欣欣一顿,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有做声,只犹豫了一下,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唉……”千山轻轻长叹了一声,收住脚,背过身去,摆手道,“走吧走吧!我就知道留不住你……”

欣欣没有理会他,紧走几步出了大门。我转头见千山独立雨中低头的背影,不知为何,竟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喂,死千山,你等着,老子是一定要报仇的!”猪猪站在门口冲千山大嚷道。我们连忙将她一把拉出门外,嗔道:“不要命了?还乱说!”

大门外的灯笼高高挂着,借着灯光,但见门前停着两辆马车,有一个人站在车旁的阴影中。何都知见了那人,迎上去笑道:“五将军,我可把人带出来了。你看看,是他们么?”

那人并没看我们,抱拳道:“正是,有劳何都知。”

何都知笑道:“好说好说,那老朽先行一步,回去复命,五将军告辞咯。”说罢便上了旁边一辆轻便华丽的小马车,沿街而去。

奇怪!这五将军的声音怎么这般耳熟……正在我疑惑之际,只见他已上前几步来到我们面前,对大家叉手道:“诸位受惊,快请上车!”

门上摇曳着灯光照到他的脸上,透过朦胧的雨雾,我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呀,小五!”我禁不住喊了出来。与此同时,其他的人也认出李小五来,一时间都欣喜不已。

但此时此刻,在千山门前实在不宜多言,于是大家也顾不上寒暄,便慌忙地上了马车,一路飞驰,回到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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