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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宫漠自那日走后已有半月之余,他离去前那不舍的话语,对古慈来说,就仿佛是昨日在她耳边回绕。

世人都说情字难解,直教人生死相许,清风寨上下大凡成过亲的都明白,人一旦爱上了,便就身不由己,可推翻他们这一定律的,却是古慈。

自打新婚第一日新姑爷走了以后,众人以为古慈会相思成灾,毕竟,大家已经知道寨主是如何在意新姑爷,可没想到,接连半个月来,寨主依旧吃得香,睡得好,还一如既往地统领着全寨的工作,就仿佛,新姑爷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可知道内幕的,只有青儿与三位老师叔。

古慈在众人面前强颜带笑,到了房间却愁容倦面,只会呆呆看着南宫漠留下的那张竹子画卷。

在南宫漠走后的第三天,青儿捧了杯茶进来的时候,突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屋里所发生的事——古慈没有看枪谱,却练起字来了,这是多少年来难得一见的场面呀。

“小、小姐。”青儿瞠目结舌地将茶放下,看着古慈。

古慈没答话,她正写的认真呢。而且,已经不下千遍地练习着那八个字——君当如竹,韧而不屈。

到现在十多天过去了,那八个字愣是让她练成与南宫漠的字迹一般。

她放下毛笔,抿唇笑了。

童远三师兄弟看着这样的古慈,心疼不已,直后悔当初怎么没与南宫漠抗争到底,将他打成残废了还有个人留下。

这日,三人沉思良久,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古慈出山。

正待前去同古慈说的时候,古慈突然迎面而来。

“小慈?”

“三位师叔,准备一下,随我下山。”

“出了什麽事?”

“有批朝廷的贡品在山林内遭人洗劫,咱们去帮他们把贡品夺回来。”

童远几人面面相觑,古慈平时最讨厌与朝廷的人来往,今儿个竟主动要帮他们把财物夺回来,他们没听错吧?而且,难道这丫头忘了,他们也是“贼”吗?

“小慈,你认识那朝廷的人?”

“不认识。”古慈将清风剑背在身上,旋即回身向外。

“不认识还帮他们?你不是一向讨厌朝廷的人吗?”童远三人紧急跟上。

“没错。”古慈边走边说,“问题是那群兔崽子们,居然打劫的时候也不认清方向,这可是咱清风寨的地盘,他们这一抢,罪名不是落在咱清风寨头上吗?朝廷肯定以为会是咱清风寨干的,既然这样,咱们为什么不去把他们抢走的贡品抢回来好洗脱罪名。”

话是不假,可是以往,这些“小事”,多数是属下们去干,她今儿个怎么倒亲自出手了,还,还拉上他们这三个清风寨“德高望重”的长辈们。

当然,疑惑只能藏在心里,三人随着古慈赶到山林边时,已远远的望见一行人,推着马车,踉踉跄跄地从山坡上奔跌下来。

不用问也知道,那一定就是古慈所说的朝廷的人。

“那群王八蛋肯定往另一个方向逃了,咱们追上去。”古慈瞥了一眼相反方向。

“咱们不先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讲清楚不是咱清风寨干的吗?”聂振提议道。

“免了,瞧他们失魂落魄浑身是伤的样子,打过招呼之后说不定还得领他们回寨疗伤,这种倒霉事不干。”更何况他们是朝廷的人。

三人不由又被古慈的话怔住了,这丫头,好像真不正常了呀。往日里,她可不这么抠门。只要是上清风寨的,她一律欢迎,后果则是一辈子留在清风寨当土匪。当然,也有逃跑的,比如说那三个即将成为她新郎的人。她也主要是懒得追,要想追,凭她的轻功,谁能逃得了。

“小慈,咱们现在不正是要扩寨的时候吗?”

“嗯?我想过了,暂时不需要,因为白吃白喝的人太多,又不肯下山来抢,还不如不要呢。”

呃,这的确是理由。

“可是——”聂振还想说些什么。

“废话少说。”每次都来这一句。当寨主的就有这个好处,理亏或说不过人家时,乾脆大声吼一句,当做总结,“我是寨主,我说了算数,走,追那群土匪去。”

三人还在呆愣着,这还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古慈吗?

“还杵在那儿做什麽?”古慈回首一喊,“快走!”

看着古慈往前的背影,三人互望一眼,先前所做的决定更加坚定了——送她出山。

抢夺贡品的土匪是面生的很,不像是附近一带的人,人数还不少。

为首的大模大样的走在整列队伍前面。

古慈躲在树丛後,窥看敌情,再打算伺机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到底是什么贡品,值得这么多人来抢。”她低声问,十分火大有人比她更贪得无厌。

“嘘!”童远示意她别出声。

忽听一劫匪道:“老大,我们在清风寨底下抢,会不会得罪清风寨的人。”

“好好的提清风寨干什麽?”为首的眼皮一抬,不悦道,“就算真得罪了,清风寨还能拿我怎么样?”

还敢说大话!古慈按捺不住了。

童远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个屁!”

“那你去吧,还没找到时机,就贸然出手,到时死在他们手中,等南宫漠回来的时候,我们三人好另外给他安排个娘子去。”

“什麽?”古慈前脚已经跨出去,企图截断那群人的後援,再下手取回那些贡品。怎知童远一句话,竟将她活生生地拉回来,“有种你再说一遍。”

童远沉默。他不是没种,而是懂得谦让小辈。

“嘘,别吵,快看,那群人快要进山洞了。”聂振轻声喊,“小慈,你想现在动手呢?还是等他们进了山洞后来个瓮中捉鳖?”

如此想来,还是瓮中捉鳖来得过瘾。

“二师叔,三师叔,你们过洞顶,在那头堵着他们,我和大师叔先下手,给你们推延时间。”

计划好后,行动开始。

一切都完美无缺,天衣无缝,贡品到手,那群抢匪被打得满头是胞。三位师叔也只是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看着,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动手。

他们知道,古慈这是在发泄,南宫漠的离去毕竟让她的心受伤了,她这会的表现,就跟隐忍多年的怨气一并发出,她不用剑,也不用任何招数,她用挠的。

三位师叔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怜了这群土匪们,非挑这个时间来清风寨闹事。

完事后,筋疲力尽的古慈吩咐三位师叔抬起贡品,冲那些人吼道:“滚——”敢在她的地盘抢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贡品当然也没抬回清风寨,而是还给了那几个朝廷的人,童远几人又有跌落下巴的感觉,想着,都怪南宫漠这小子,把他们的小慈都弄得不正常了。

她甚至还不让他们看看贡品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三个老人家亲自动手。

回到清风寨,古慈继续写她的字去,而三位师叔在门口徘徊片刻,决定,依计行事。

三人推开房门,看见满地的纸张,不由眉头一皱,想着,是时候了,以前不舍得让她闯荡江湖,是因为她的单纯性子不适合江湖的黑暗,如今,也只能让她离开清风寨了。

“小慈。”几人商量之后,决定由童远出面说,“随我们来。”

古慈还是那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说:“没空。”她要练字。

童远说:“你不是一直想要冰魂剑吗?”

她这才抬起眸来,眼里有了一丝光彩,这半个月来,让她有点兴趣的,也只有这冰魂剑了。

她一点头,随着三位师叔出了屋子。

到后院的那口天井旁,三位师叔互望一眼后,一点头,摆开阵势,以内力集聚出一道红光,红光罩住天井,就如有一股吸附力量,引动井内的水哗哗响。

南宫漠也有猜错的时候,原来冰魂剑,一直藏在井底,为非“鬼屋”。

古慈聚精会神地望着井口。

红光越来越强,井水动荡的更为厉害,忽听童远一声喊:“小慈,接剑。”话音刚落,一柄剑从井底飞起。

古慈跃身而起,一翻跟斗,伸手接住冰魂剑,却不由被冻得手臂一阵发麻。她本能地一松手,剑掉落下来。

她快速以脚踢起,再次紧抓手中,回到地面,手心传来一阵寒意,直逼体内,她不由打了个寒颤说:“师叔,这剑好冷。”

冰魂剑并不如寻常的剑,剑鞘是透明的,依稀能看见剑身的颜色,就如透过一层水看到冰块一样。

冰魂剑的特点,就在于它是由剑祖花了八年心血,到极北苦寒之地,在数百丈坚冰之下挖出来的寒玉,再经九九八一天的火炼,直至烧成这三尺长剑。

有多少天下人想得到这把剑,只因长伴此剑可于无形之中能提高内力。

所以,如今三位师叔肯将冰魂剑交予她,一定是有要事交代。

童远三人收回内力之后,忙说道:“小慈,以火焰神功护体,若不然,你有可能成为冰冻之人。”

古慈急忙照做了,也竖起耳朵听三位师叔有何要事交代。

却听见童远大师叔一本正经地说:“小慈,你去找他吧。”

古慈差点摔了手中的冰魂剑。她没听错吧?去找他,也就是让她深入江湖?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她偷溜出山回来时得到的惩罚,幸好当时娘亲还在世,才保得小屁屁安全,而且一直以来,不管她在清风寨怎么作威作福,这三个老人家都忍了,也从来没说个不字,唯独一提起下山,三个老人家的反对意识尤为强烈,久而久之,她也就安下心来在清风寨做她的山大王。

这会,这三个老东西突然主动要求她出山,不会是耍她吧?

她拿眼一瞥,三人脸上均是一本正经,不像是耍她,难道说,他们三人,真的同意她闯江湖去?

兴奋之感瞬间由脚底窜上头顶,可是,古慈,不能笑,不能激动,必须要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来。

于是,她的眉眼渐渐柔和起来,想起可以去找相公,心底又涌上无数甜蜜,不由唇角微扬,怎么也伪装不出一副依依惜别的表情来。

童远三人同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对她摆了摆手,一人说一句道:“小慈,走吧,江湖险恶,一切要小心。”

“不管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冰魂剑。”

“保重。”

童远大师叔只送她两个字,她却一下觉得压在心头是如此的沉重。

她还在站着,想起这十几年来三位师叔的好,不由真有不舍的情绪从心头泛起,她的眼眸开始溢出水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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