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青面无表情的看着脚尖,那个坚强的笑容一直没改,别怕徐小青,你曾经经历过的比这些恶劣好多倍,你的眼泪只是他们得逞时的心满意足。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说话的人究竟是不是吴宗玺,因为这语调和表情同他之前的神情简直大相径庭。他几乎是迫切的推开众人,一手将徐小青挡在胸前。
“干什么?”已经是怒吼式的质问。
“她偷了书。”晏大直录从许璐的手里一直传到吴宗玺面前,吴宗玺攥着拳头,咬牙扳过徐小青,盯着她的眼睛:“你是受虐狂吗?告诉他们这书是我给你的能要你的命吗?”
徐小青有一瞬间是慌了的,她能背负的事情有限,偷书贼是有限事情里的所属,而与吴宗玺乃至吴城树的关系公开,是她绝对背负不了事件之最。
“小玺,怎么回事?”沈让感到事情的不对劲儿,走过来拍吴宗玺肩膀,反而被吴宗玺反射性的弹开。
臭脾气的男生不可控制的对沈让发了火:“这书是你的吗?不是你的你操什么心?”
吴宗玺和沈让,初中三年都是形影不离双胞胎兄弟一样存在的CP档,这话一出口,不仅是沈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惊到了。
沈让也没忍着:“你昨天和我一块离开的学校,你TM什么时候借他书来着,她是你什么人你直说,别拿这么个破借口替这种女人打掩护。”
吴宗玺气极反笑,回身从徐小青上衣口袋里抽出手机,同款同系列男女两色的手机被亮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淡定的人也会沉不住气。
“司机的女儿……”
惊诧过后更震惊的话从徐小青嘴里吐出来,从粉红色爆棚的校草级男生恋情大曝光,到蹩脚狗血言情剧本。连沈让紧绷的表情都没办法再维系,皱着眉头瞧过来。
女生再次坚定的重复:“我是他们家司机的女儿。”
吴宗玺脊椎钉满钢钉般的错愕,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徐小青,反被徐小青坚定的反视回来,那眸子里有太多的决绝,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15岁女生脸上的神情。
徐小青瞧见吴宗玺被她气得嘴唇上下哆嗦,她不敢有一点点的懈怠,因为不能让另一个名字与现在的自己捆绑在一起,吴城树永远是晏州的神,就连他的名字,也不能出现在泥里,这是徐小青最后的一点自尊。
徐小青相信,吴宗玺看得明白。
事态最后的发展,是吴宗玺再一次逃课未归,沈让破天荒没有和吴宗玺一起消失,而是在班级后排睡了一个下午的觉。徐小青要回那本杂志,并把数独那页撕下来扔进垃圾箱,没有人再带着敌视的目光瞧她,因为即便是吴宗玺家司机的女儿,也说明了和男生的关联性。
下午自习课前,吴宗玺的短信又晃到徐小青手机上。
“篮球场,过来一下。”
徐小青稍稍犹豫,便起身走出了教室,因为薄弱的方向感,她绕了远路,赶到球场的时候自习课上课铃已经响了,徐小青不知道能不能像吴宗玺一样堂而皇之的逃课,但是骨子里的随遇而安作祟,她没有赶紧回班级去,而是拐进篮球场看台。
高一一班和高一二班刚刚结束一场篮球赛,徐小青走进篮球场时,一群学生正从里面涌出来,这些人徐小青都不认识,但吴宗玺身边围着的那些人里,她认出了程安筠和吴玛丽。
两个人和吴宗玺关系很近的样子,说话时的神情是徐小青从未见过的。
吴宗玺瞧见小青后,与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便告辞走过来。徐小青有些别扭,因为程安筠认出是她时,表情里的淡然好像很没礼貌。
“司机的女儿。”吴宗玺在她浓密的刘海上抓了一把,动作和吴城树平时如出一辙,让徐小青有点不高兴。男生捕捉到她一瞬间的反应,反倒笑了:“你不觉得不高兴的人应该是我吗?”
“开学之前你明明已经答应我要做陌路人,是你先不守约定在先。”徐小青跟着他往洗漱室的方向走,一边担心逃掉的自习课,一边计较程安筠淡漠的眼神,心情越来越糟。
“也就是说,你宁可被人当做是贼,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吴宗玺觉得女生有病,连连摇头。“还有大合唱的事,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你偏要让全班同学误会,也不知道你们女生脑袋是什么构造。”
徐小青皱眉抬头看着她,是一个十分不悦又略带鄙视的眼神。
吴宗玺不愿再把话题停留在不高兴的事情上,他好脾气的停下来和女生对视:“现在好了,司机的女儿,你还说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不会说谎。”
徐小青眉目果然耷拉下来。她确实不善于说谎话,每次的谎言无异于“不打自招”,这一次或许是被情势所逼,谎言竟然被她斩钉截铁的说出来。虽然熟悉徐小青的人都知道她“不会说谎”的特点,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不说谎话”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哎,你下次去槐山记得和徐老师说清楚啊,你就那么随口一说,他别真拉我爸下去坐车去。”吴宗玺一边走一边吊儿郎当的提议,身边女生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男生的意思。
“唉,我没想那么多,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徐小青有点慌。
吴宗玺却不以为意:“没人怪你,但你最好别在我四叔面前这么说,不管是谁,亵渎徐老师等于死,我觉得你也不会例外。”
吴宗玺说这话时有点严肃,倒是让徐小青挺意外的,“我一直不太明白,四哥为什么这么尊敬他。”
“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就知道我四叔从小就是个怪人,前几年跟着徐老师天南海北的玩儿,生意也不管了,后来再回到晏州就像变了个人,不仅尝试着管理公司,为人处世上也没有从前那么极端了,就像从前是波涛汹涌的海水,一下子变成了波澜不惊的静湖。”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后面不由加了一句:“我爸曾经这么评价他。”
但是徐小青抓住了他话里的另外一个关键词:“极端?他以前做事极端吗?”
吴宗玺表情有些复杂,他看着徐小青,半晌说:“都这么说,我在国外,不太清楚。”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教学楼前,吴宗玺走在前面,感觉到女生因为思考而慢下来的节奏,不由回头瞧她:“徐小青,其实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主观意识太强了,你总会对人先入为主,认定了他们会怎么样,就不会轻易推翻自己的认定,但是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有很多面,就像你对沈让,对我,和对我四叔,展现的样子都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徐小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犹未尽,本能的以为他要对之前的偷窃事件做出评价,评价结果显然对她不利。
没想到吴宗玺却并没把话题往事件上引,而是说:“我四叔也有很多面,对家人,对你,对我,对外人……,所以……”这之后吴宗玺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徐小青一度以为他因为没组织好措辞,一时不知道怎么衔接了。
最后却听他说:“所以,他以前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不需要在意。”
徐小青回应给他的虽然是点头微笑的表情,但她确实没听懂此话的真正意义。
两个人肩并肩走进教学楼里,徐小青想到了什么,脚步微微慢下来,“你先回班吧,我去卫生间。”
“你怎么这么多事?”男生这么说,已经看到女生往一楼右侧方向拐了。
但是徐小青没有想到,等她出来的时候,吴宗玺竟然还等在拐角那里,不由有些烦躁:“你怎么还在这儿?”
吴宗玺没理她,重新迈开步子,和女生一前一后进了高一教室区。夏天的教室,前后门及走廊窗子都是开着的。徐小青只要稍微慢一些,前面走着的男生肯定面色不善的回头瞧她,连着被男生警告了两次,徐小青也没了脾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不是司机的女儿么?
吴宗玺没像往常一样从后门走进教室,而是在前门喊了一声“报告”,停顿的时候,徐小青正好赶了上来,梁芳的那声“进来吧”刚收声,就瞧见了徐小青。
“徐小青?你干什么去了?”虽然两个人是同时回来,梁芳好像并没把二人过多的联系到一起。离下自习还剩不到十分钟,和旷课的性质已经十分接近了。
“她昨天被人反锁在礼堂后边的洗手间里,后勤部的人叫她去了解情况。”吴宗玺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因为身份的原因,包括梁芳在内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人怀疑。
徐小青心里扑通扑通打着鼓,梁芳问询的声音明显柔软起来:“被反锁?徐小青是真的吗?”
“监控都拍下来了,后勤老师说回去调视频,放学还让她过去一趟。”吴宗玺语气有点愤愤不平,好像为班级同学伸张正义的五好青年。只有梁芳没觉得他的反常,其他人都在互相串换着眼色。
徐小青快速回到座位上,头发遮挡着红得发烫的双颊,只怕稍一抬头就会露馅。一直到下课之前,梁芳都在煞有介事的询问同学们昨天的情况,得知许璐也在“偏僻洗手间换衣行为”之列,略带失望的责备了一句:“那个洗手间都荒了一学期了,班干部怎么能带头冒险呢?”
许璐脊背很快便僵起来,好在下课铃声缓和了尴尬场面。被搅成一团的全班同学的万众一心,这会儿好像已经烟消云散,整个世界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喧嚣之中,比偷窃行为更恶劣的事件——迫害。
因为事情的揭露者是吴宗玺,所以事件连被怀疑的阶段都省略,直接到了推理动机步骤,徐小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刚才是自己说出那番话,梁芳或许还要亲自到后勤部确定一番。
可是,这种程度上的撒谎,真的没关系吗?徐小青下课后按耐不住,还是发了一条短信给吴宗玺。
回复是:“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说了等于没说,要是对他有信心,就不会发短信了。徐小青怅然起来,左右自己都没有说话,即便东窗事发,梁芳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吧。
至于吴宗玺,徐小青觉得这家伙即便被揭露,也会被当成恶作剧少年处理的吧,人家根本和自己不在一个界面上。
徐小青一面笑自己瞎操心,一面静待事态的发展。
没想到第二节自习课,真凶就落网了。一个徐小青从来都没有留意的同班男生赵博,被后勤组的老师拽着来到了高一六班,他身边站着的“同伙”也是他的同桌,李妍欣。
原来吴宗玺下午去后勤组主动坦白破坏洗手间门锁,并承担了修理门锁的所有费用。得到后勤组老师们的一致好评后,又拜托老师用“视频室”做诱饵守株待兔。
吴宗玺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他其实打算激将的人是沈让,因为沈让曾说过,只要他告知与徐小青的关系,就把那天看到的真相告诉他,没想到没等沈让说,赵博和李妍欣却按耐不住了。
剧情的反转,让徐小青也不由丧失了语言能力,大家的推理能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谁都不知道赵博和徐小青之间会存在怎样的孽缘。
“我就是觉得她朗诵的太差了,怕她拖班级后腿,所以做了个恶作剧,合唱结束以后我本打算放她出来的,可是人已经不在洗手间了,虽然我做的不是好事,但咱们班不是得第一了么?也算将功补过了吧?”赵博是个挺开朗的男生,他天生一张娃娃脸,虽然话里话外都没有什么歉意,却让大家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至于他身边的李妍欣,则根本被说成是为了给赵博偷视频壮胆的临时同盟。
其实徐小青对上李妍欣的目光时就知道,赵博的话说反了,如果这件事真和他俩有关,主谋也应该是李妍欣。
不知道怎么的,面对被后勤部老师厉声训斥的男女生,徐小青心里突然觉得有点空,李妍欣恬淡的样子实在让大家产生不了敌意,反观自己,根深蒂固的孤僻形象也不是一朝一夕被一件事所能挽回的。
事情水落石出,看似皆大欢喜的表象,被越来越繁重的课程所掩盖,渐渐的,连徐小青自己也不在意了。吴宗玺在吴家篮球场对徐小青说的那番“路和过客”的话,被徐小青重新认可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