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浑身颤抖着,十指扣挖着井底地道内有些湿润的泥土,状若疯癫,口中念念有词,奈何莫寒却只能听得清“...魔鬼...黑衣人...“等寥寥几个词,似乎老人是对莫寒的突然闯入感到害怕,唤醒了某些痛苦的记忆。
莫寒忍受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走进几步,来到了老人的身前试探着问道:“老人家,你认得我?”
老人从双膝内畏畏缩缩地抬起头来,借着火疖子的亮光再次看了莫寒一眼,当看到莫寒手上的锈刀之时,仿佛看见了毒蛇一般,怪叫一声:“啊...魔鬼,黑衣魔鬼,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再次卷缩着身体躲向角落,瑟瑟发抖。
莫寒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老人家,我不是深渊恶魔,我是好人,你是漠宅里的人吗?”
老人没有回答。
“老人家,你是说屠杀漠家的是深渊恶魔?”
老人还是没有回答。
“老人家,你在这井底待了多久了?”
老人依然没有回答。
试探了很久老人除了呢喃魔鬼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有思维的语言,莫寒确定老人已经疯了,很有可能是在哪场令漠家惨遭灭门的浩劫中疯掉却又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也得亏了这口井和暗道,靠着这口井和井底的老鼠、蟑螂为食,老人竟然活到了现在,令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
莫寒离开了井底,把井口的石板合上,并掩盖了一些明显的痕迹,当作是为疯癫老人尽一些力吧,他希望老人能活下去。看着两块石板下的水井,莫寒怔怔出神,任谁也想不到就这这方寸之地的下面,居然有一个生命在此苟活了十多年。
为何老人会很害怕自己?还把自己认成了魔鬼?
莫寒已经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世必定和漠家惨案有关,从老人的反应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实力强大的深渊恶魔,难道我是深渊恶魔的后代?
虽带着疑问,但这趟漠家老宅之行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至少可以确定深渊恶魔必定是凶手之一无疑。
莫寒虽然读书不怎么用功,但在知道了风云三结义的典故之后,莫寒还是能想明白那首歌谣之所以被列为禁歌,是因为歌谣的内容反动,比喻三结义中的三弟漠苍穹想要造反,当权者又岂能容忍这样的歌谣被传唱?
然而从世间传言的刀圣漠苍穹的行事和性格来看,他似乎又不是贪恋世俗权力的人,那这首歌谣又是因什么而起呢?这一切只有了解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解开谜底。
......
调查没有太大的进展,但生活还得继续。
初冬已过,寒冬来临。
祈月城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起来,一下就是两天两夜,街头屋顶和树梢仿佛是期盼已久的孩童换上了崭新的外衣、戴上了白色的帽子,在皑皑白雪中欢快嬉戏。人们的衣服越穿越厚,而天生不太惧怕寒冷的莫寒依然穿着一套素色长衫,只不过为了不显得太过另类而加了一件黑色大氅。
离掌灯院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煮鱼坊的工作不但解决了莫寒的住宿和吃饭问题,每月还有三两银子工钱,莫寒感到非常满意。
酒肉僧人和无欲道士依然每天准时来煮鱼坊吃免费的水煮鱼,斗嘴论道自然少不了,可能是莫寒的那一番话起了作用,两人偶尔也会帮着做一些端茶倒水,收拾碗筷的工作。更让莫寒惊奇的是,酒肉僧人好几次被一些地痞流氓出手殴打,却笑嘻嘻地从不还手,奇怪的是酒肉僧人却从来没受过一点伤害,反而是殴打他的地皮流氓揉着生疼的手脚叫骂着离去。
而无欲道士对于酒肉僧人被打仿佛没看到一样,从不帮忙,但是若有谁胆敢对他动手,他倒是出手毫不留情,伤筋断骨都是轻的。
就是这奇怪的一僧一道让煮鱼坊的话题从来未曾停歇过,反而是生意越来越好,只是那天见过的清秀少女后来再也没有来过,让莫寒不免有些失落。
莫寒想起厨子说过的话:“只要心中有刀,生活中处处皆是刀法!”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好的刀谱能让莫寒去练习,但莫寒从未放弃过对刀法的专研,由于每天都在煮鱼坊里忙活,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厨房里打下手的活,每天都是杀鱼、洗菜、切菜、砍柴、挑水这些莫寒干了十几年的活,莫寒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为了锻炼自己对力道的拿捏程度,莫寒尝试着用钢刀代替菜刀进行干活,这是厨子说过的方法之一,但莫寒一直没有去尝试。
想到就去做,莫寒到街上买了一把寻常钢刀,每天用钢刀去杀鱼,去鳞,剔骨,由于钢刀比菜刀要大而长得多,做起这些细活来显得无比的笨重,半个月过去了却依然不得要领,现在杀一条鱼用的时间放在往常他都可以杀二三十条了。
莫寒又用钢刀切菜,正确来说是劈菜而不是切菜。因为莫寒在砧板下垫了四个西红柿,单持刀下劈,要求菜切断而西红柿不能被压烂。如此努力练习了半个月,在浪费了数十筐的西红柿,以及手腕数次受伤后,莫寒还是未能做到菜断而西红柿不烂,只是相比刚开始时一刀就全烂的西红柿,现在可以做到两刀才烂,浪费的西红柿明显少了一些,当然所有被压烂的西红柿皆由莫寒自己买单。
为此莫寒每天都被厨房的大师傅责骂,要不是莫寒隔三差五地请大师傅喝酒,早就被大师傅告发到掌柜那去了。也得亏离开沸城时厨子给的一千两银子还剩有很多,不然光是没钱买西红柿就得让莫寒停止这一练习方法。
每日深夜,不管是大雪纷飞还是风雨交加,煮鱼坊附近的大月河畔上总有一个默默练刀的孤独少年,花满楼的顶层厢房里也有一个每晚皆凭窗远眺少年练刀的青衣姑娘。
你在黑夜中练刀,我在黑夜里看你;一江之隔,两方世界,此情绵绵无可期!
......
是日傍晚,莫寒正在煮鱼坊内冲着茶水、擦着桌子,为一天生意最好的晚市做着准备工作。一楼的大厅内已经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桌客人,大厅外树林下的石桌上酒肉和尚和无欲道士已经落座,和邻座的一个年轻小胖子在说着什么。
“莫寒何在?”
突然一声嘹亮的吆喝打破了坊间的宁静。
莫寒寻着声音走到煮鱼坊的门口,只见门外站着四个人,一名穿着名贵华服的公子哥、一名挂着谄媚笑容的老者和两名身穿黑衣的带剑侍从。莫寒记得他们,是那晚在花满楼遇到的南越国的世子殿下——慕容沧海以及他的随从。
慕容沧海冷笑着看着寻声而来的莫寒,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找我何事?”莫寒平静地向慕容沧海问道。
慕容沧海看着莫寒双袖挽起,肩上还搭着一条抹布,一副侍者装扮,忍不住皱眉说道:“就你这样一个下等人还去花满楼里装公子哥?”
“关你屁事!”莫寒丝毫不给慕容沧海面子,粗鲁地回呛道。慕容沧海也不恼怒,吧唧了两下嘴巴冷笑道:“啧啧啧...涵养真不是一般的好啊,真不知道青幽瞎了眼看上你哪一点?”
莫寒存心要气死这个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很风骚地甩了甩头发说道:“可能是觉得我长得比你俊吧!”
慕容沧海脸色勃然大怒,身旁的老者赶紧沉声怒喝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死字怎么写吗?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莫寒早就料到慕容沧海能查到这里,向自己寻仇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慕容沧海的寻仇速度比自己料想的还要晚那么几天,令他有点失望。
莫寒把搭在肩上的毛巾扯下,用力摔到地上,胸膛一挺,傲慢地说道:“我管你是哪国世子还是阿猫阿狗,要吵架还是要打架?吵架的话我叫后厨李婶来和你吵,打架的话吱一声我好回去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