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才是真正的电狐！
只有走进地下石堡，锦凌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情报组织。先前在外面看到的织网般的丝线穿透石壁，分别被连接在石堡内的一间石屋中，也就是说，每一根丝线连接一间石屋，无数的丝线则连接了无数的石屋。
没错，石堡之内，数不清纵横交错的通道将石堡分割成无数个方块，像是巨大的迷宫，由通道两侧的火光照亮，四处都是一模一样的结构和材质，婉转冗长。而每一个方块被石墙砌起来，形成石室，每一间石室不足七个平米，从虚掩的石门中可以看到，内部结构很简单，里面只有一个石台，上面固定着一个暗格，丝线就是从暗格中牵出，送到外面。每间石室内都有一名黑衣男子驻守着，他们或是守着暗格，或是整理着暗格里取出的信息，每个人都是兢兢业业的模样，就算锦凌与花影经过，都不曾回头望上一眼。
花影说：“这里有两百多间石室，连接了整个凡域两百多个大小城镇，各种情报从四面八方传来，经由情报处理员的处理，将最为有用的情报送到大堂情报汇总处，门主亲自审定。”
虽然心里极度郁闷，身上的伤口痛的连走路的力气都要消磨殆尽，但是看到电狐组织网罗天下的气势，锦凌还是忍不住感慨连连，“凡域人，竟然也有这样的杰作？据说魔门伊主负责为‘虚’收罗每一年五域的情况，他的‘罗网’组织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主人可不要小瞧凡域人了。”花影看着锦凌，薄唇微扬，似笑非笑地道：“其实他们的实力可不一般，就说那二十禁地守卫者，刚刚在打主人的时候，那劲道简直是又狠又准。”
花影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锦凌全身战栗，几乎是吼了出来，“你最好给我闭嘴。”
好歹锦凌也是个七尺男儿，却很没面子地被花影耍了，这也就罢了，还被二十个看门的毒打一顿，整件事情，他自然不愿意再提。
额······那二十个禁地守卫者，本来就是看门的。
锦凌心中恶狠狠地想着，伸手拉了拉风帽的领口，瑟缩着不让地下室阴冷的风渗入。
由于衣服破了不能再穿，便在电狐的一间石室中随意地找了一件换上，衣摆有些宽大，衣料单薄，而锦凌自身受了伤，无法运用内力取暖，所以地下的风刮在身上，异常冰寒。
要怪就怪该死的花影，锦凌忍不住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瞄向那个罪魁祸首，顿时怒火中烧。
只见花影不急不慢地走着，步子轻灵利落，华贵的黑袍随风摇摆，精致的银白色面具下，一双空洞的眸子细细地打量着四周石壁，那副模样倒像是闲庭信步般悠然自得。
好你个花影。
一把将风帽的领口系牢，锦凌冷冷地道：“不要以为带我进电狐就完了，你最好给我一个交待。”
“交待？”花影转过头来看着锦凌，薄唇微扬，“主人指的是电狐的事情，还是被打的事情？”
真是好不要脸的家伙，还敢提这件事情。衣袖下，拳头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此刻的锦凌只有一个心情，那就是崩溃，他恨不得立马将花影秒杀于此，然后一走了之，可是事实告诉他，他还没有那个能力，于是深呼吸一口，压住心中的怒意，道：“你为什么要这般加害于我？”
“加？害？”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花影顿时做出一副惊悚的模样，像是要扑过来大喊冤枉一般，锦凌吓了一跳，连忙远离一步。然而半响之后，花影只是摇了摇头，并用他一贯温和沙哑的声音道：“花影忠心耿耿，怎么会对主人做出叛离之事？主人可是错怪花影了。”
“是么？”锦凌依旧冷冷，语气中有十足的不相信。
“主人，花影的确是在帮主人。”花影回答，轻弹食指，细线飞出，从锦凌怀中掏出一本书卷，摊在自己的手心，“上面说的练体，不正是要接受外来的撞击么？”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锦凌。
确实，想要固化肌体，正是要进行诸如此类的训练，锦凌心下了然，不由有些感动，原来花影是想着自己的，事实上，锦凌何尝不知道，自从将花影唤出来至今，他什么不是为了自己这个主人？
从电狐这件事情来说，一个月前，作为魔之翼的花影控制了望川最大的情报组织却没有及时告诉自己的主人，那是因为其领导者贪婪无能，导致整个机构涣散，内斗严重，话说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其实那个时候，名震整个望川的电狐已经只是一个空壳了，所以为了不让主人分心，花影亲自接手电狐，用短短一个月时间让其重新活了过来，而那二十名守卫者，也是花影在位时从外面招揽的人才。
感动之余，锦凌不得不叹服花影的好手段。
（2）
然而这个时候，花影却是呵呵一笑，“当然，在打主人的时候，花影刻意叫他们将术法气场全部灌注在拳头上，死命地打，不要留手。”
“你······”锦凌无语，蓦然间，心中的感动化为乌有，仅剩郁闷与愤怒。
看出主人又要动怒，花影道：“主人先不要生气，其实被打也是有学问的，不信主人试着调节一下，自己体内的力量有没有变化。”
“谁知道你有没有害我？再说在打之前你就不能先通知我一声？”锦凌饶是嘴硬，但是衣袖下，右手还是偷偷转动，生成法诀，果然，随着身体上伤口的疼痛加深，有股陌生的气场在身体表面乃至每一根筋脉里活络着，慢慢转化成为自己的气场。
旁边，花影微微笑着，“它在转换，主人。因为你是用逆导的方式生成气场，所以体内气场应该在逆向流动，而外来的撞击本来就是有损气场顺流，也就是说，你所接受的外来撞击是顺应气场流向的，很容易便转化为自己的气场，花影看过这本书，上面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所以，这几日主人得痛一痛，也不适宜再打斗了。”
花影说的没错，锦凌感觉到刚刚被毒打后，身体上各处的伤口都火辣辣地痛着，但是却有种力量环绕的感觉，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身体正在将所有的伤害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真的是太令人惊奇了。
欣喜中，他还是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花影。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完了一整条通道，站在了石堡的中心位置。锦凌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藏书阁般巨大的······怎么说呢？它并不是一间房间，因为它只是古堡的中心，由无数小石室的石墙围起来的空地，四周延伸着无数的通道，却被强大的术法气场隔绝开，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空地中央放着一个一丈来高的金鼎，金鼎上雕刻着繁复古老的文字，金鼎中似乎也被灌注了强大的术法气场，这使得金鼎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像是普照的佛光，亮堂了整个天地。金鼎的两边，排列着十二排高达屋顶的博古架，上面存放着各个时代的书籍，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纵古博今”四个字。
锦凌停下脚步，打量着奇异的藏书阁，发现金鼎后摆放着一张黑檀木的办公桌。花影极为适时地解释，“这就是门主工作的地方。这些书籍，其实是电狐传承数百年的证明，各种情报被编撰成史册存放在这里，便于翻阅。”
“既然电狐已经衰落，这些东西不可能还保存这么完整。”锦凌年纪不大，但是心思慎密，他低低地说着，语气显得有些怪异，不知是震撼还是什么。
“回主人。”花影站直身子，回答：“这些是花影这个月整理好的。”
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锦凌走到第一排的博古架下，有些艰难地抬手，拿下一本书籍，上面记载着一百年前凡域某一术法世家叛变的详情，他随意地翻看着，半响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开口，道：“八年前的资料在哪里？”
“主人是想看看雁璃家族灭族一事吧？”果然是与主人心有灵犀的魔之翼，锦凌的用意，也只有花影能够第一时间猜到。
似乎对于花影能够猜透他内心的本是已经见怪不怪，锦凌淡淡地道：“电狐号称凡域最大的情报组织，网罗天下之事，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知道么？”
“花影看过，电狐的情报其实也有局限性，毕竟这种组织是拿人钱财，替人查事的。二十年前，以雁璃夫人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怕是没有谁有兴趣调查她吧？而雁璃家族灭族一事，也没有人出钱调查实情。”
听花影的阐述，锦凌的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孤独地苍凉，也像是无奈地惋惜。雁璃流君那样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掩盖了所有的光芒，到最后身边连个可以为她悼念的人都没有，是可悲还是太过伟大？
望着陷入沉默的锦凌，花影继续道：“不过，八年前暮云神焉秘密调查过一个人，那个人与雁璃夫人竟然有很密切的关系。”
“什么？”锦凌怔了怔，看着花影，银月家族的大夫人会秘密调查什么人？
精致的面具下，花影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好看的弧度，“丞相晚情。”
晚情？还是望川皇室？锦凌疑惑，他翻遍银月锦凌的记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不过有个人的名字倒与此人很像，正是雁璃流君信上所提及的，君凌银号现在的掌权者晚慕。
他们定然是认识的，或许都是雁璃流君的下属。
这个想法让锦凌有些不淡定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雁璃流君的下属，为什么她留给银月锦凌的信上没有提到这个人？看来很多事情还要自己去搞清楚。
思及此处，他忍不住问花影，“除了我母亲，还有什么人与晚情有密切联系？”
“六个”花影摆了个六的手势，道：“不过有四个正巧在八年前死了，还剩两个，一个叫做晚寻，据说在当年医术极为高明，专治疑难杂症，被封为当时的神医，却在八年前不知去向。至于另一个，正是君凌银号的晚慕。”
“果然。”即便是巧合，也不可能都巧到八年前，因为雁璃家族正是在那一年被灭族的，锦凌感慨地深呼吸了一口，“如果要电狐调查，那个失踪的晚寻，能找到不？”
如今，如果能把活着的三个人都凑齐，那是再好不过了。
花影道：“其实花影倒觉得有个人和他很像。”
“谁？”
“如今望川帝国大名鼎鼎的柳神医，此人古板怪癖，也居住在圣德城境内，据说他一直在研究某种药物，尤其是最近四年，更是疯狂到将自己锁在自己的药房里，不曾踏出半步。”花影说着，轻弹食指，银色的丝线便从第三排最顶端的方格里取出了一本书卷，落到锦凌手中。
锦凌低头一看，是柳神医的详细信息。
“神医，圣德城。”锦凌喃喃自语，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颇有种天助我也的感觉，“应该是了。”
锦凌想，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一般，除了晚慕，另外两个如果都是雁璃流君的下属，那么如果自己能够像雁璃流君那样控制住他们，或许这对于自己掌控整个凡域会有很大的帮助。
成大事者，必定都会用人。电狐这一趟算是没有白走，花影仍旧功不可没。
“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主人吧！”看出锦凌心中所想，花影极为明了地道。
“见，自然是要见的。”锦凌手揉了揉肩膀上的伤口，“这些天，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尽快处理好。”
“是的，主人。”花影朝着锦凌欠身行礼，无比恭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