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虯枝抽中剑锋，仙剑脱手飞去，沈冰琦的右袖衣袂，被一道摧枯拉朽的巨力撕得粉碎，露出晶莹细腻的藕臂。
与此同时，叶怜嫣的天女剑亦刺入树干，“噗”地没入寸许，猛觉后脑勺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满眼金星，“哇”地一口热血喷在树上，已捱了虯枝重重一击。
她连人带剑抛飞数丈，周身百骸如散了架般，再凝聚不起一丝灵气，结结实实跌落在土丘上，脸庞朝下一动不动，昏厥过去。
沈冰琦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踉踉跄跄落回地上，一口浊气堵住胸臆，半晌缓不过来，耳中轰轰鸣响，似有千军万马从身上踩踏而过，每一脚都踩得她眼前发黑，像要被碾成粉尘，一阵风便能吹散。
奇的是等待许久，忘机仙树竟再无动静，三根舒张的虯枝也恢复了原状。
沈冰琦猛一提气，藉助淤血冲涌，破开胸口淤塞，花容惨澹地拂视过叶怜嫣，黯然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把我们两个一起杀了？”
鹤万机仙人冷笑道：“杀或不杀，贫道说了算。你放心，这会儿我还没想杀你们。”
沈冰琦眼中一亮，浑似没听见鹤万机仙人说的话，蹒跚走到叶怜嫣身前，想俯身抱起她，却脚下一软跌坐在旁。
鹤万机仙人冷眼旁观，也不阻止沈冰琦，忽然问道：“你……是谁？”
沈冰琦怔了怔，右手暗藏了一把“心雨天袭”，虽明知自己素来无往不利的施毒绝技，在对方面前如同调味的胡椒一般，但要就此俯首认命终是不甘。
突听鹤万机仙人提声叫道：“小琦！”
这一声恰似平地惊雷在沈冰琦的脑海里炸开，她娇躯情不自禁地剧颤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本待打出的毒粉不禁一缓。
鹤万机仙人避而不答，良久后恨道：“他宁可让女儿跟着娘姓，也不教她和贫道同姓。嘿嘿，既然如此，当年又为何厚颜上岛，求我收留这娃儿？”
沈冰琦失手松开毒粉，洒了一地，她浑若不觉，只呆呆望着忘机仙树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鹤万机仙人喃喃自语道：“我是谁？我是谁……”蓦地，这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大笑了起来，充满愤懑与惆怅，声响越来越高，就像无数惊雷从忘机丘上滚滚掠过，令沈冰琦一阵气急心促，头脑晕胀。
他遽然止住狂笑，一字一顿地傲声道：“我是你爹一生最痛恨的人，我这么说，你该知道我是谁了！”
沈冰琦惊呆了，脑海里混乱一团，失声道：“你胡说！”
鹤万机仙人哼道：“看看你自己的右胳膊弯，那里有道梅花朱红胎记，你三岁那年我曾见过。你的容貌三分像你娘，却有七分像爹，连眼神里那让人发狂的倔强神情，都完全相同。你不是他的骨血，又会是谁的？”
沈冰琦深吸一口气，稍稍恢复了镇定，摇头道：“我不想听，更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休想骗我。”
鹤万机仙人沉默须臾，开口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讲个故事给你听。三百多年前，北海仙林出了一个修为超卓的年轻人。没人晓得他叫什么名字，因为他对自己的来历从来绝口不提。”
沈冰琦无助地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什么三百年前的故事，却无奈地发现鹤万机仙人的声音字字入耳。
她的玉颊渐转苍白，她想否认，却已明白这个藏在怪树中的人压根没有理由、更不必欺骗自己。自己适才自欺欺人的言语，仅只是负气顶撞他而已。
鹤万机仙人说道：“这年轻人性情非常暴虐，在北海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久而久之，他在北海正魔两道中就被众人称作‘魔公子’。你猜他为何会这样？”
沈冰琦失神道：“我怎么会晓得？”
她暗暗翻来覆去地问自己道：“我该怎么办？就势认亲，还是寻机暗算？”
平日里她机智百出，此刻竟感到莫名的彷徨无助，禁不住瞥了眼昏死过去的叶怜嫣，想道：“要是她现下醒着，我也不必孤身面对这老魔了。”
只听鹤万机仙人道：“因为他的父亲一心一意想参悟天道，羽化登仙，为斩断尘缘，割舍世情，竟生出心魔，当着这年轻人的面，一掌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本来这年轻人也难逃一死，可看在他母亲临死前苦苦哀求的分上，他父亲最终任由他夺路逃生，侥幸保住了性命。”
沈冰琦竭力抑制下激动的心绪，淡淡讥诮道：“虎毒不食子，这种父亲连人都不算，还妄谈什么参悟天道，羽化登仙。”
鹤万机仙人低低一哼，不理她的辱骂继续道：“许多年过后，魔公子的父亲终于修成散仙，对昔日杀妻逐子之举亦心感歉疚，更想找回这惟一的儿子，希望能有机会聊作补报。
“可那时魔公子正与一个出身卑微的贱人情恋日浓，更对父亲的杀母大仇而不肯低头。”
沈冰琦面色越发苍白，涩声道：“所以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干脆将他的妻子也杀了？”
鹤万机仙人良久之后方才回答道：“没有，他父亲没有杀死那贱人，只是将她的脸蛋毁去，然后告诉他，普天之下惟有卷心竹才能恢复她的面容，你若肯跪下叫我三声‘爹爹’，我便说出这灵草的下落。”
沈冰琦的心似千转百结地扭曲起来，痛到极点，听鹤万机仙人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没想到，那魔公子对着他的父亲冷笑了三声，什么也没说，抱着不足一岁的幼女，挽起妻子扭头就走。
“他的父亲失望到了极点，恨不能追上去一掌毙了这逆子。但他终究没这么做，只想等着儿子寻不到天冰震心魄，回来跪求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似在追忆当年的景状，语音渐转低沉道：“过了两年多，魔公子带着三岁的女儿果然回来了，但那贱人已不在他身边。原来为找天冰震心魄，他们夫妇与北海的‘天仙地妖’发生纠葛，继而大打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