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瑶讲完之后直接回到了休息室,并不去理会要做后续采访的媒体。她好不容易结束了在各地的奔波回到C市,结果还是不能好好休息。
自她是孤儿这件事情被媒体披露出来之后,那些想要认亲戚的人就络绎不绝,前段时间卓瑶在外拍戏,这些人只能算是蠢蠢欲动。而在卓瑶首部电影上映之际,那些人再也按捺不住地向卓瑶伸出了他们的爪牙。
卓瑶索性将钱全部捐出,对外表现出自己现今一穷二白的状况。
卓瑶仰面躺倒在一张单人沙发上,一双长腿搭在沙发的边缘,将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部,疲惫感像涨潮的海水缓慢地漫上沙滩,逐渐将蜷缩在沙滩上的她淹没。
雪岩拿着棉棒俯身将卓瑶眼睛周边因为泪水渗出而晕开的眼线擦掉,嘴里不忘念叨:“唉这眼线怎么不防水?还有你的睫毛都快变成苍蝇腿了。Ewwwww.”
卓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并不搭理雪岩。雪岩用两只手指捏着棉棒走到休息室角落将其丢到垃圾桶,而后走回沙发旁,随手替卓瑶脱掉她的高跟鞋,稍稍弯腰没轻没重地给她揉了两下腿肚子。
手机在雪岩裤子口袋里震动起来,他便停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子,掏出手机看到是10086发过来的消息,不禁撇撇嘴,嘴里嘟囔着:“哎你说这七月怎么回事啊?好几天没给我发消息了。”
卓瑶佯装生气,双腿向空中蹬了几下假装要去踹雪岩,说道:“哎,能不能给我好好揉揉,我都快累死了。你给七月按摩时候可要专业多了。”
雪岩眼睛盯着手机,移动脚步走到了沙发另一头,伸出一只手给卓瑶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肩膀,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用拇指快速点动着屏幕,嘴上还要顾着跟卓瑶斗嘴:“毕竟七月是我最爱的女人呢。但是她真的好几天没有找我了,我找她也没有回我。”
“而且,我爱她是宇光批准的!”顿了一下,雪岩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骄傲,卓瑶也懒得理他,只问他:“怎么回事?”
雪岩点开七月的社交分享平台,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她的更新,心里有些不安。卓瑶被雪岩这么一说也开始有些担心,拿起手机就给七月打了个电话,却发现她在德国使用的号码暂停服务了。
“哎你真别说,我开始方了。”卓瑶从沙发上坐起,点开一款社交应用软件。前些日子她当“空中飞人”的时候,他们几个人一起下了这款软件,好友们可以通过分享地理位置以及手机自动地位所在地,让彼此知道各自的地理坐标和距离。
雪岩将脑袋凑过来看卓瑶的手机屏幕,画面加载出来之后只能看见雪岩宇光陆翊卓瑶四人的位置信息,两个人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雪岩看着卓瑶的眼睛,声线有些不稳:“我也开始方了。”
两个人对视良久,空气中的紧张气息愈发浓郁,门口忽然传来的敲的声音将两个人吓得几乎原地蹦起。
雪岩很快将情绪调整过来,对卓瑶做了个手势之后起身过去开门。卓瑶在雪岩起身之后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嘀咕:“好像我能看懂你的手势似的……”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起身走到化妆台面前,拿起桌上的梳子整理凌乱的发丝,同时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晕开的眼妆让卓瑶看起来有些憔悴,她从化妆包里随手抽出一张卸妆纸巾,反正已经打定主意不见记者,干脆就把妆容卸掉。卓瑶刚抬起手卸掉一只眼睛上的眼妆,雪岩就从门口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对她说:“你要冷静一点听我说。”
卓瑶的思绪尚停留在方才与雪岩讨论七月的事情,雪岩这一出让她的心脏一下子被提起来,声音跟着提高了八度问:“七月出事了?”手上的卸妆纸巾啪一下掉落地面。
“不是。”雪岩伸手拿起桌上的化妆包,抽出一张湿巾温柔地给卓瑶擦拭另外一只还没有来得及卸妆的眼睛,“外面来了一个人,说他是你‘长腿叔叔’的学生,他手上还拿着一叠信件。他还让我拿了一封信给你看。”
卓瑶的心脏被提起之后就一直悬着,她从雪岩手里接过泛黄脆弱的纸张,匆匆扫过一遍之后将手伸直,让信纸离开眼泪砸落的范围。信上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那么熟悉,因为那种深刻的感激曾经刻入了卓瑶心里。
卓瑶抬起脚步就要出门与那个人会面,雪岩却开口拦住了她:“哎你说我怎么卸半天都卸不干净……”
卓瑶抬眼一看,发现雪岩手里拿着的是普通湿纸巾,朝他翻了个白眼之后拿出卸妆湿巾一边卸妆一边吐槽他:“你用那个把我眼皮搓出一个洞来也卸不干净,你怎么当基佬的啊卸妆湿巾跟湿巾都不会分。”
“我又不化妆。”雪岩同样回敬了一个白眼,同时交代卓瑶,“我直接让他进来休息室吧,外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卓瑶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余牧关从门外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之后,卓瑶仍旧呆愣地站在沙发旁边并不坐下,双手垂放在身侧,整个人紧绷的像一张满弓。
余牧关看到卓瑶这个样子顿时就感到这次一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很明显什么都不知道,而只是简单地期待着见到曾经资助自己的人。不过他尚抱着一丝希望,或许她只是在试探自己,他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雪岩,现在也不是一个表露的时机。
余牧关瞥见雪岩一个劲儿朝着卓瑶使眼色,这才想起她还站在原地,收拢一下方才失望的情绪,余牧关沉下声音开口道:“卓小姐请坐。”
卓瑶这才反应过来,朝余牧关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慌忙坐下,颤抖着声音开口寒暄:“您好您好,请问怎么称呼呢?”
“鄙姓余。”余牧关说话间一直将视线停留在卓瑶脸上,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卓瑶很不习惯用这样的方式跟人交谈,生硬地开口:“余先生您好。”目光流转到雪岩身上向他求助,不想雪岩却理解成了错误的信息,说了一句“我不打扰你们了”就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在政场商界混迹多难的余牧关岂会看不出卓瑶的拘谨,于是他放下原本的目的性,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从未在老师口中听说过有关资助你的消息。”
卓瑶原本正在给余牧关倒水,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问道:“那你是怎么得到那些信件的呢?”最坏的念头早已悄然浮起,卓瑶手中的动作停滞了,水渐渐满出了杯子。
余牧关伸手扶起了壶嘴,卓瑶意识到自己失态,放下茶壶,双手放到膝盖上,眼睛紧盯着余牧关,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否定她的念头。
余牧关可以从卓瑶的眼中看出她对老师的尊敬跟感激,他忽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告诉她老师已经离世的消息,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缓慢开口道:“我是在整理老师遗物的时候发现这些信件……还有他资助孤儿的收据……刚好碰上这个‘慈善之夜’我就想着或许可以替老师继续出一份力……没有想到你刚好是老师曾经资助的孩子。”
眼泪迅速从卓瑶眼里滚落,让她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眼泪接连砸落到她手背之后她才抬手捂住了脸庞,颤抖着声音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一时没有控制住……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余牧关心中动容,将一盒纸巾递到卓瑶面前,她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知情。余牧关尽量安抚卓瑶的情绪,编了一个谎话,告诉她老师是在安详的睡梦中离世的。他说完那番话自己心中莫名一痛,他从来不敢想象那样温和的一个人在监狱中遭受了什么折磨才离开人世。
在监狱里没有锋利的刀,没有走火的枪,没有剧烈的毒,只有被磨尖的牙刷。尽管官方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因病去世,但是那个在赵氏背后的人,他也许就是官方。
卓瑶低着头抽泣的轮廓直撞入余牧关心里,他的眉头一跳,极力将刚刚跳入脑海中的念头驱赶出去,那真的是一个太过于大胆的联想与猜测。但是那个念头冒出之后,他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往更深一层联系。
趁卓瑶抽泣之时,余牧关的目光移向了化妆台上的梳子,他想要验证心中的疑虑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