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对于赵家来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百念昏迷后被送往医院,经过医生确诊,百念怀有接近四周的胎儿。这个消息一出,无异是引爆了余牧关早就埋设下的定时炸弹,炸得赵家上下一个措手不及,其中以赵熙首当其冲。
以怀孕周期来计算,这个孩子毫无疑问是在新婚之夜当晚怀上的。以赵熙这样好强的性格,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后被冠以别的男人的姓氏,得知消息的瞬间恨不得就向满心欢喜的父母们说出实情。
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赵熙,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趁赵氏夫妇二人各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回到赵宅休息,赵熙将世凡约到了医院的天台。
“你亏空公款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你把百念还给我。”赵熙猜测世凡大概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否则身为新郎,怎么会对新婚之夜当晚新娘的不知所踪毫不起疑。
世凡对于那件事情也不多做解释,同时也不肯让步,每提出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生生地直入赵熙心尖:“我是百念法律上的丈夫,你用什么身份让我把她‘还’你?血缘上的哥哥?嗯,你也并不是。而且你要让这个孩子在什么情况下出生?在背负‘新婚之夜出轨新娘怀上哥哥的孩子’这样的名声下出生吗?而且你确定当你们的父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会强迫百念做人流手术吗?”
刚得知百念怀孕消息之时,世凡也是惊异非常,但是第一时间担心的还是百念的身体。毕竟在澳洲度蜜月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冰天雪地里打了大半天的雪仗。世凡见百念的胃口因为室外活动好了不少,打完雪仗的第二天又还接着带百念去山顶滑雪了。
方才趁赵家父母和赵熙还在医院照看仍在昏睡的百念,世凡特意向医生确认过那样的剧烈运动不会对百念的身体以及她腹中的胎儿造成伤害,医生解释说因为那时候胚胎还未成形。不过医生还是叮嘱世凡,百念现在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因为母体营养不足以供给,让他这个作为丈夫的多些关心照顾怀孕的妻子。
而世凡刚回到病房就被赵熙约上天台见面,心里不免有些烦躁,以他对百念的了解,她很有可能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就算勉强留下了,恐怕她患上产前抑郁症的可能性很高。综合思考过多方因素的世凡现在根本不想跟面前失去理性思考能力的赵熙过多纠缠。
赵熙果然被世凡一席话击中了心坎,双眼失去焦距,脚下踩着坚实的土地仿佛变成了棉花,无力地向后退了半步。在半步距离的挣扎之间,他似是重又下定了决心,握紧双拳,原先失去光泽的双眼聚起精光,如一颗黯淡的陨石坠落成流星之前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赵熙往前迈了一步,逼近世凡,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和父亲说清楚整件事情。”说完之后大步离开了,没有再回到病房,而是直接乘坐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赵熙走后,世凡若有所思地在天台上站了一段时间,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也无法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站了许久之后,世凡轻叹出一口气,转身走向了楼梯间,而没有选择搭乘电梯离开。他知道现在他需要回到百念的身边,但是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路,该怎么开口告诉百念这个消息,已经是一大难题。
然而当世凡走到病房前,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世凡心绪一阵不稳,唯恐心里最担心的状况成真,拧开门把手冲进房内,先是勉力稳住脚步走到卫生间门口,百念不在。
世凡在房内走了一圈,最终在枕头边上找到一张字条:“我会找哥哥商量的,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离开C市,跟家里说你带我走了。求你了。”
世凡将这张字条揉成小小的一团握在手心里,用力地握紧,最后握着字条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转身走出了病房。
回到C市之后两个人将行李放在了下榻的酒店里,先是回了一趟赵家报平安。因为没有打算回赵宅居住,行李都没有带过去赵宅。现在行李仍然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酒店房间的地上,都还是打包好的模样。
世凡原本想着留出一些时间让百念上来酒店收拾行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了半个晚上,接近凌晨时分才回到酒店。
开始百念的行李仍旧放在世凡的行李箱旁边,小小的一只黑色背包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孤零零地靠在世凡的黑色行李箱旁。百念在离开澳洲之前把很多衣物都捐到了当地慈善机构,带回来的行李并不多,世凡也把大部分抗寒的衣物捐出去了,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里大多是从澳洲带回来的礼物。
世凡开始有些担心百念,拨打她的手机还是跟方才一样的关机状态。世凡将手机收回裤袋,看着窗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鱼肚白,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他蹲下身子,将行李箱打开,把礼品整理了一下,列了一张清单写明每个物件该送到什么人手上,打算交由宇光代为处理。
最后世凡拉上自己的行李箱,再一次回到机场,他才刚从这里离开了不到十个小时。世凡看着发生在机场里一幕幕离别的场景,恍惚间有种被全世界抛下的感觉。
他原本放弃了七月,选择了复仇,后来他选择了百念,放弃了复仇的念头。但是到头来他还是孑孓一身,被所有人放弃。
世凡买了一张即将起飞航班的机票,没有在意目的地,只想在最短的时间里离开C市。百念躲在远处看着世凡走入登记通道的身影,无声地落下泪来,口中呢喃着:“对不起……”
百念没有打算跟任何人商量,她在医院醒来得知自己怀孕的那刻起,她就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她从医院离开,搭乘计程车径直到了机场,然而她在机场长椅上坐了一宿都还没有决定要带着这个孩子去什么地方。
她希望孩子出生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国度,她希望孩子出生在一个溢满花香的国度,她……希望孩子出生。尽管这个孩子是带着不体面的缘由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百念希望自己可以给他体面的生活,给他足够的爱,而不会像自己那样在一个被遗弃的环境下成长。
看着世凡离开的背影,百念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做,何尝不是遗弃了世凡。可是她并不希望他和自己一同背负原不属于他的烦恼,他应该拥有属于他的幸福。在澳洲期间,百念早已打定主意,签下离婚协议藏在世凡的行李箱内,一式两份。
百念留下那张字条,其实只是不想世凡再担心自己,同时也暂时不希望赵家父母发现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寻求赵熙的帮助,他们已经退回到兄妹的位置,发生这个意外之后让百念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两个人之间支离破碎的关系。
百念看了一眼即将起飞的航班,猜测着世凡会选择的城市和国度,下定决心选择飞往国内的一个小城市,将自己藏匿起来。她和世凡或许会是很好的一对,但是谁也不能指望着别人来拯救自己破碎的人生不是吗。
百念没有带走很多东西,随身行李包里面除了几件贴身衣物就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重要的是存在电脑里面百念在澳洲期间画的设计图。脱离了赵家,没有丈夫的支持,眼下对百念来说最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经济来源。
之前为了筹备搬出赵家之时准备好的一笔钱款足够她在一个二三线城市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现在考虑到孩子出生以后所需要的各种费用,她不能光靠那笔钱。
百念在机场长椅上坐了那么久,就是一直在心里盘算该何去何从。在这段对百念世凡二人均是煎熬的时间里,赵家宅子内也并不安宁。
赵华盛没有想到会突然遇上百念怀孕这么一出事情,借口休息偕同林美绮从医院回到赵宅之后马上走进书房,为即将可能到来的暴风雨做准备。
赵华盛在商场叱咤多年,曾经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是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过于耗费心神,所以他在赵熙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开始隐退,不再过问公司事务。
可是万一当年的事情被牵扯出来,赵氏很有可能被毁于一旦,赵华盛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他在书房思索了接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刚有了一点思路,就被忽然被人推开的书房的门打断了。
赵华盛原本有些生气,正想呵斥来人,抬头却发现是赵熙,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朝他招手让他走到书桌前来,正想着是时候跟他商议一下这次公司可能会面临的危机。不想赵熙迈进门就双膝一曲跪下了。
接下来赵熙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赵华盛似乎都听见了,又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感觉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