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够气派的！”
在金陵一高的校门前，赵菜鸟横跨在老式自行车的车梁上，啧啧有声地赞叹道。到底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大门修得像城楼一般，比他以前就读的乡村学校，甚至集团军的大门都要恢弘。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时间，不断有学子从他身边经过，一个个昂首挺胸，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这也难怪，考进了这所学校，不出意外，三年后一定能顺利进入名牌大学。
不断有人回头打量停在路旁的赵菜鸟。真不是因为他高大英俊，而是他的穿着，实在有些脱离群众。
这是入校的第一天，女孩子们打扮的花枝招展，个个都像长了腿的小花瓶。男生们也都穿上最时髦的服装，也像长了腿的洋酒瓶。
只有他上身一件土色老头衫，下身肥大的军裤，远看更像个民工。
赵菜鸟自然能体会到他们眼神中的含义。只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妈妈要带他去买身漂亮的运动服，但被他果断拒绝。“我最喜欢穿爸爸的旧军装，人显得精神。别的衣服一上身就别扭。”
李桂兰当然清楚是赵菜鸟懂事，知道家里最近经济紧张。说了句“委屈你了孩子”，最后就不了了之。
半个月前，湘西老家来了一个客人。他是小明的爸爸。小明被赵菜鸟踢成脑震荡以后，一直二了吧唧。农村的孩子成家早，现在到了说媳妇的年龄，可女方家嫌他脑子不好使，彩礼钱要得比别人家高一倍。
赵大柱听出了老表的言外之意，默默回屋拿出了所有的转业费，“我就这么多钱，现在你都拿走吧。”
老乡欢天喜地立刻回乡下老家去了，赵大柱和李桂兰只能相对叹气。以前赵菜鸟惹下的麻烦，咬着牙也要承担到底。
这一切赵菜鸟都看在了眼里，他曾想出去打工，给家里赚点生活费，但被李桂兰坚定的否决。小孩家家的能赚几个钱，万一再惹个祸，家里再没钱赔偿别人了。
赵菜鸟正想着心事，忽然一个男生在身前停下来，仔细打量着他。看了两眼，猛地浑身一震，转头就快步走向校门。
“蒋笃行，你走那么快干嘛。”跟他一起前来的女声，大声呼唤道。
蒋笃行猛地停下了脚步。心中暗暗鄙视自己，“我怎么还这么怕他！”小学的时候，蒋文良就让他跟着妈妈，转学到了金陵。这么多年过去，赵菜鸟依然是他心中的恶魔。可见当初饱受了怎样的摧残。
他到金陵后，专门报了柔道班，苦练之下已是黑带选手。“我必须找回自信！”他使劲激励了自己一番，然后又转身回来，再次来到赵菜鸟身前。
“赵菜鸟，你还认识我吗！”
几年不见，蒋笃行也长高了，如今跟赵菜鸟的个头差不多，大概也有一米七八的样子。头发锃亮皮肤白皙，显得颇为帅气。只有眼神漂移不定，与当年一模一样。
“刚才见到我转身就跑的样子，才更符合我的记忆。怎么突然有了胆量，来跟我叫板了？”赵菜鸟调侃道。
蒋笃行清楚地记得，每次他痛殴自己之前，都会这样邪恶地微笑。于是不自禁地双腿发抖，“我......我......”
“你跟这个穷鬼啰嗦什么呢。”那个女生也跟了过来。
“没事！”蒋笃行终于能正常说话，心里更加鄙视自己。他有立刻上前把赵菜鸟打翻在地的冲动，但这是在学校的校门，万一被处分就得不偿失了。“赵菜鸟，我不怕你了！有机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你重新认识我一下。”
说完，拉着那个女生走进了校门。
赵菜鸟笑呵呵地看他走远，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以后上高中了，一定再不能给家里添乱。早点走上社会，给家里挣钱才是正事。
至于这种小货色，犯不着跟他冲突。打他一顿又没有奖金。
“大哥，让你久等了！”一个染着黄发的青年小跑过来，边说边掏出几张大钞，递在赵菜鸟手中。这是赵菜鸟在湖边晨跑时，遇到的一个社会混混，原本要抢劫他，结果被他痛打一顿。这之后对赵菜鸟心服口服。
赵大柱不同意他住校，只给了他报名费和书杂费，可赵菜鸟却一门心思想住校。以后父母监视不到，就可以去做一份零工。
于是就责令这个家伙给自己凑上住宿费。
“嗯，不算太久。”伸手接过钱，“你可以走了。”
看他点头哈腰，然后慢慢走远。赵菜鸟露出洁白的牙齿，“以后不打零工专门黑吃黑，可能钱来得更快。这个再议，现在可以住校喽。”吹着口哨，赵菜鸟蹬动自行车，也进了校门。
不过，当赵菜鸟回家通知父母自己住校以后，立刻被赵大柱呵斥一顿，“住校？想也别想！天天在家还管不住你呢，在外面还不得上房揭瓦啊。对了，住宿费怎么来的？”
赵菜鸟不爱撒谎，如实交代了。
“好啊你，以后要混黑涩会？要么你现在改姓，要么马上把住宿费退了，钱还给人家。”
改名可以，改姓说不过去。
“那人的钱估计也不是自己的。”赵菜鸟小声说道。
“不管是谁的！你给我记住，做人要堂堂正正，挣钱要清清白白。”
于是，赵菜鸟的住校梦破碎了。
当然这是后话。这时的赵菜鸟兴高采烈地交完费用，然后按照公示牌上的分班名单，施施然地走进了高一一班的教室。
班里已经坐满了人，大概有五六十个。扫了一圈，蒋笃行以及骂他穷鬼的女生，也赫然在座。
他不禁深深地同情起了小蒋同学，我这个心理阴影，你又得几年挥之不去。真不怪哥们我啊。
径直走到教室最后，独霸一张桌子，悠然坐下，把二郎腿翘好。
注意到有人留意自己，转头看去。在最后一排另一个角落，一个眼窝深陷，目光凶狠泼辣的高个男生，正阴沉地盯着自己。
赵菜鸟当然了解，男性都还继承着野兽的习性，会不知不觉，要在气势上分出高低胜负。尤其是有头狼实力的选手之间。这是霸占领地和异性的潜意识使然，倒不一定有什么过节。
闲着也是闲着，赵菜鸟也不回避他的目光，耐心地与他对视起来。
终于，那个男孩被赵菜鸟虽然并不凶狠，但却深不可测的目光震慑住，率先转过头去。
他不服气，还要续满情绪，再斗一场。这时，校长和教导主任班主任一行人，陪着一个女孩走进了教室。
“林莉同学，你习惯坐在什么位置？”校长和蔼可亲地问道。
“我眼睛挺好，坐在那里都行。”女孩颇为清秀，举止言行落落大方。
“眼睛好挺难得的，很多孩子学习不怎么样，却已经高度近视。”校长赞美道，“那你进班吧，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说完带着教导主任离开了教室。
后来赵菜鸟才知道，这个女孩家庭背景无比显赫。跟她一个班，大家无形中得到了不少好处。比如，一班的任课老师，都是选配全校最好的。再比如，跟别的班级同学有冲突，校方都会偏袒一班的学生。
而且，这个叫林莉的女生，不嚣张不做作，处事公道，为人正直。跟每个人都相处的不错。
班主任讲了几句开场白之后，首先是排座位。赵菜鸟最终还是最后一排。
再然后是自我介绍。
大家轮流上台，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给赵菜鸟留下什么印象。
他只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女同学们，一个个颜值都非常高。尤其是一个叫杨雪冰的女生，简直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修长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精致无比的瓜子脸。尤其是皮肤就像桃花一样，白里透着红，美得就不像这个世界上物种。
当然，赵菜鸟比较晚熟，现在情窦还没开，只是觉得养眼而已。
那个跟蒋笃行一同报到的女生，名叫王艳。他们是初中同学，早已经私定终身。只不过，当蒋笃行听说了林莉的家庭背景之后，很快义无反顾地将她抛弃，转而围在林莉身边不停地殷勤。
这也是后话。
蒋笃行上台以后，专门强调自己练了五年柔道，然后色厉内荏地盯着赵菜鸟示威。颇有走夜路唱歌，自己给自己壮胆的意思。这又把赵菜鸟给逗乐了。
理论上说，赵菜鸟学的只是提高身体素质的强身术，而蒋笃行练得则是争强斗狠的进攻套路。
这场不可避免的战争，赵菜鸟真的可以这样自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