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路灯的尽头站着幸福
上班，下班，回家。
两点一线，生活枯燥如从前一般。
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加枯燥。
不知道是怎么发觉的，但是苏锦年已经快要被这种枯燥给逼疯了，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这种日子有什么不对，而现在同以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她却开始觉得烦躁不安，无论如何都不想重复这样枯燥的时间。
可是又能怎么改变？
找人去逛街？
找谁？
万桦表姐离得最近，可是她有老公，而且她刚刚怀孕，是要做妈妈的人了，不能像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想到哪里说一声就可以飞奔到哪里。
至于其他的人……
居然没有。
苏锦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她，在这个年纪，居然没有一个交心且单身的朋友，以打发这样漫长而枯燥的每个傍晚下班之后的时光。
于是只好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逛街，一个人抱着筒爆米花去看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习惯性地想要去拍身旁的人，“穆良辰，你……”
被她拍到的男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后，再看一眼自己右边空荡荡的座位，给予了大度的微笑，“对不起，小姐，你认错人了。”
苏锦年尴尬不已，一个人灰溜溜地从电影院里出来，打车回家。
一直都觉得自己买的房子很小，可是直到此刻才发觉，这房子其实并不小，如果小的话，就不会让她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了，哪怕是笑一声，走一步路，仿佛都能够引起回声似的。
而原本那个可以陪她打发时间的人……因为上次被他逼着正视自己的感情，她却在发现事实的真相后，勃然大怒，将他扫地出门，所以他早就不知道被她气得跑到哪里去了，如今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过，甚至她连一条短信也没有收到过。
他一定是生她的气了。
那么，是准备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她的生活了吗？连条影子都不遗留下来？
她居然直到此刻，才觉出……万分的不习惯来。
因为他一直在身旁，因为他一直陪着她，因为他一直用调侃的话语和态度做伪装，所以她没有在意他，直到他离开之后，才让她突然惊觉，原来他是这样的人。
是默默地付出自己感情的人。
是替她打发无聊时光的人。
是一直陪着她、不让她感觉寂寞的人。
可是就是这个人，她上次毫不留情地赶走了他，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她似乎总能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拿着手机，她无数次想要给他打电话，可是有的时候，甚至连他的电话号码都已经给调了出来，她却始终都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至于佟离那方面……
她也一直没有跟她联系。
何况，即便联系的话，又能说什么？
对不起？
抱歉？
不不，佟离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吧？
再说，她还有那个勇气走到佟离面前吗？
有吗？
所以，她还是做鸵鸟好了。
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直到……时间把她这只鸵鸟吞噬，让她风化成一堆沙子，从此消失。
是谁说的，你越怕什么，什么就越来？
所以，当佟离的电话突然打过来的时候，苏锦年的第一反应是抓起电话朝办公桌抽屉内一塞，********，假装自己根本就没有听到电话响。
可是手机却不依不饶地在抽屉里继续响，不停地响，一直在响。
犹豫许久之后，苏锦年终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锦年，出来吃个饭吧，我无聊死了。”佟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开朗，仿佛之前的事情根本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苏锦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锦年？小锦年，你在听吗？”佟离听不到她的回应，声音大了一些。
“听到了……”苏锦年紧紧咬唇，“我……”
“不许说没时间，也不许说你要加班，更不许你不来！”佟离连珠炮地开口，仿佛给她下最后通牒一般，“就这样，我现在马上立刻必须要见到你！”
“哦——”苏锦年讷讷地应了一声，听着她在那边把见面地址报过来，然后才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抬头看看办公室内的钟，已经是下午五点五十五了。
五点半下班，如今时间都快过半个小时了，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室里的人也早已经走光。
只剩下她一个人，手里拿着图纸铅笔，做着连自己都心不在焉的加班工作。
到底在躲什么？
不是一直都欠缺一个借口去见佟离吗？
如今她主动给了她理由，难道……她就要这样犹豫着把时间都浪费在办公室内？
起码，应该说一声“对不起”吧？
在她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之后，是不是应该去勇敢地承担起来，把混乱回归到原来的局面？
苏锦年颓然抬手，捂住自己因为回想起之前的事而倍觉羞愧的面颊。
佟离会怎么想她？
等会儿见了面，她会不会用那种鄙夷奇怪的的眼神看着她？
苏锦年的心乱得仿如纠缠在一起的麻绳，解不开剪不断，徒自惹她心烦。
只是犹豫再三之后，她还是收拾了一下，随即离开了办公室，坐车直奔佟离刚才所说的见面地点。
夜风中的凉意似乎正在慢慢减弱，拂过脸颊的晚风已经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这个城市的春天，似乎正在悄悄来临。
因为太短，所以有人常常说，这个城市没有春天，当许多人还沉浸在冬日的寒意中时，一场雨下来，便迈进了夏天。
街道两侧霓虹闪烁，一眨一眨的，仿佛温柔多情的眼睛。
苏锦年无心欣赏，直奔市中心的那家上岛咖啡店而去。
只是离得越近，她却越是忐忑，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却还是停了下来，拨通了佟离的电话。
“你到了吗？”佟离的声音清晰异常，让她想装出信号不好的样子也没有办法。
“到了……”苏锦年朝店内看了一眼，不太想进去，自觉无颜面对。
“还不赶紧进来，我都喝了人家两杯水了！”佟离半是撒娇半是抱怨。
苏锦年沉默了一下，点头，“好，我去找你。”
挂掉电话，进门。
佟离坐在靠门的地方，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她，见她东张西望，连忙伸手招呼：“锦年，这里这里！”
苏锦年脸上一热，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待她坐定，有服务生立即走过来把菜单送了过来，佟离一边翻菜单一边抬头对她笑了笑，“我都饿死了，先吃饭好不好？”
苏锦年沉默地点了点头。
“吃牛排好不好？”佟离笑嘻嘻的，“咱们也来浪漫一把。”
“你点就好了。”苏锦年低低开口，随即扭过头去，看着对面装饰楼梯上的一排小蜡烛。
佟离很快地拿定了主意，跟那个服务生交代了一下后，喝了杯水，然后抬眸看向苏锦年。
明明已经察觉到她的目光，可是苏锦年却完全不敢回看她，只好固执地看着那些蜡烛。
“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吗？”佟离不满起来，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不……不是。”苏锦年终于回头，有些像受审一般垂下了头，“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佟离叹了口气，心里左也思量右也思量，随即犯难。
老杜说好好跟小锦年说说，但是这让她怎么说嘛！
试想想哪个人被自己的同性喜欢甚至是暗恋的时候，会冷静得下来，还能心平气和地摆事实讲道理，让对方不要再进行这种“错误”的情感？
蕾丝边！
她活生生地第一次见到了蕾丝边倾向的美女！
居然是她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小锦年……
天啊！难怪穆良辰处处吃瘪，原来……还真的是这个原因！
佟离突然也变得尴尬扭捏起来，只好乱扯一通：“对了，你有没有去看最近新出的电影，成龙的《大兵小将》，很好看啊！”
“我看过了。”苏锦年点头，没有告诉她自己其实只看了半场，后来因为不小心拍错了人而尴尬地匆匆离去。
“这片子超好看的，虽然打戏没有他以前的那么精彩，可是我觉得真的比他前几部片子好看多了。”一想到电影里的有趣情节，佟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是的。”苏锦年喝了一口刚才服务生送过来的水，低低地应了一声。
佟离依旧兴致勃勃，“不过我们看的另外一场就差多了……”
“你们？你跟……杜老师？”苏锦年下意识问她一声，等到话出口，才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多么不合时宜。
“嗯……”她这句话，害得佟离也跟着尴尬起来，“是我跟老杜一起看的。”
糟糕，她这样大秀甜蜜和恩爱，会不会刺激到小锦年脆弱的心灵？
要知道，小锦年现在可是她的“爱慕者”啊！
佟离的脸色变了又变，再次岔开话题：“小锦年，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过来玩？来的话，记得喊我一声，我超想念你妈妈做的菜！”
苏锦年心不在焉，“回头我帮你问问，他们来的话，到时候我喊你到我家吃饭。”
“一言为定！”佟离立即兴高采烈地点头。
服务生送了牛排套餐里的水果沙拉和蒜蓉面包和两份黑芝麻糊过来，苏锦年于是低下头，开始努力地让自己去正视自己那份黑芝麻糊，拿勺子搅了又搅，试图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
佟离察觉出那种无声的尴尬，急得不时看她一眼，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好，只好沉默沉默再沉默。
直到服务生终于把牛排送上来。
于是刀叉上阵，开始用餐。
嘴巴里有食物，这样才能更好更方便地掩饰沉默所带来的尴尬。
可是一份牛排总不能吃上两个小时，就算速度再慢，也有吃完的那一刻。
看一眼苏锦年盘子里剩的牛排，佟离没话找话说：“难怪你那么瘦，都工作好几年的人了，食量还那么小！”
“工作年限跟食量有关系吗？”苏锦年抬起头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关系吗？”佟离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的，结果被苏锦年这么一问，她也愣了一下。
“有关系吗？”苏锦年依旧皱着眉，一副不解的表情。
“没有关系吗？”佟离也茫然，只是当她看到苏锦年的那个表情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锦年，我们两个真的够无聊的！”
苏锦年想想刚才她们那种近乎无厘头的对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苏锦年鼓起勇气终于开口：“佟离，对不起！”
佟离忍不住有些小小的羞涩，扭捏起来，“别这么说，该说对不起的其实是我，我一直都没有察觉……”
没有察觉什么？
她的话说了一半，突然不知道底下该怎么接了。
没有察觉小锦年的感情？
拜托！
她是个正常的女人，那个时候光顾着看杜恩远那个老帅哥去了，哪可能细心到发现自己的女朋友原来对自己……对自己抱有这种超越了革命同志友谊的感情？！
苏锦年尴尬地垂着头，所以没有发现佟离此刻也是一脸左右为难扭捏尴尬的表情，“那天的事情……我……对不起，我想杜老师肯定特别吃惊，你……我没脸去见他，你帮我好好解释一下吧，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紧！老杜教了那么多学生出来，总是会有一个两个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他只受了一点点惊吓，完全没有问题！”佟离豪气干云地一拍桌子，一副她搞得定的表情，“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可是，”苏锦年蹙眉不已，小心翼翼地抬起长睫，看了佟离一眼，“你……你也千万别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佟离干笑，“只是……突然多出一个爱慕者，有点觉得奇怪……小锦年，你……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了，佟离吓得赶紧闭嘴。
“对不起，如果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只能说我很抱歉，但是……以后不会了！”苏锦年咬着唇，极艰难地开口。
“知道了，不过你怎么办？”佟离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也明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真的对不起，锦年，我很爱老杜，而且也不准备离婚，所以……”
苏锦年一怔，随即大力摇头，“对不起，佟离，我想你大概有点误会了！”
“误会？”佟离愣住了。
“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喜欢你，甚至于可以说，是爱你，可是自从那天之后，我才发现，那不是我所以为的那种感情，是我一直将你当作我的精神支柱，当你追随着杜老师离开以后，我的确有一段时间觉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因为我遇到困难、遇到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再没有人跟我一起分担，所以我才会越发的怀念你跟我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以为，那种感情就是所谓的喜欢，就是所谓的爱了，可是——”苏锦年苦笑，“直到那天之后，我才发现，那不是，对不起，佟离，给你带来困扰了，可是这是事实，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我所以为的那样，我想，我不是我所以为的蕾丝边。”
坐在她对面的佟离听完她那么一席话之后，脸色简直可以用精彩来形容，心中百感交集，几乎泪奔而去。
小锦年，不带你这样的！之前还一副暗恋人家在心口难开的样子，转过头就翻脸不认人，跟人家说根本不喜欢人家……小锦年，翻书都没有你翻脸快啊！
“佟离，”苏锦年抬头看她，诚恳万分地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是我的错。”
佟离死瞪着她半天，最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就知道我天生是做炮灰的命！”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生我的气了？”苏锦年试探地开口。
“生什么气？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佟离耸耸肩，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地放苏锦年一马。
毕竟嘛，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无所谓的！
苏锦年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终于对她笑了一笑。
佟离至此时终于放下心来，也对她笑了一笑，随即八卦地鬼鬼祟祟开口：“对了，这几天你有没有去找穆良辰？”
一听她提到穆良辰，苏锦年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他说不定到现在还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佟离笑得乐不可支，“那天我打电话给他了，他有没有去找你？”
苏锦年有些沉默，半晌后才说：“找了……”
“那你们是怎么聊的？”佟离全身的八卦因子都被调动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有没有一时无法接受事实，索性做‘另一些事情’来麻痹自己？”
“什么？”苏锦年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没什么。”佟离干笑两声，在心里唾弃穆良辰是个笨蛋，居然都不知道打热趁铁，于是她准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不是我说你，你既然知道了自己不喜欢我，不是蕾丝边，你可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穆良辰这傻瓜了，人家喜欢你喜欢了那么多年，你好歹也主动一下，”是不是每个已婚女人都热衷于给别人拉郎配呢？佟离不清楚，反正她此刻是兴致极度高昂地准备给苏锦年找个伴，“保证穆良辰对你就此死心塌地，一了百了！”
“无所谓了，随缘吧！”苏锦年轻声开口，不抱什么希望。
那天她恼羞成怒，不由分说就把穆良辰给赶走了，他是如何想的，她不能确切保证，但是若是她被人那样对待的话，定然与那人老死不相往来，所以穆良辰他……他是不会再来的了……
苏锦年深深叹息，眉心不自觉地蹙出了小小的“川”字。
穆良辰……
穆良辰……
为什么她总是做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要让她直到此刻才突然发觉……
其实她离不开的那个人、在寂寞无聊时常常陪着她的那个人、在此刻被她深深眷念的那个人……是他？
依旧是上班、下班，日子过得单调而无聊。
虽然生活中又重新多了佟离偶尔的陪伴，可是苏锦年却仍然还是会在某些时刻感觉到无聊和寂寞。
这种寂寞，是以前她曾经忽略的。
或者说，是她曾经误导自己，让自己故意忽视的那种寂寞。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它仍然存在，那就让它存在好了。
反正就这样了。
于是苏锦年听之任之，任由它存在着，依旧如常地上班下班，过着无聊而单调重复的日子。
也未尝不好。
天气真的渐渐地转暖了。
春雨一场接着一场，杏花开了，柳条儿绿了，才一个星期而已，整个世界便仿佛突然换了新装似的，让人满目惊讶。
白天苏锦年在施工队现场跑了一天，又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到晚上七点之后，才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家赶。
长长的街道仿佛望不到尽头似的，路灯是明亮柔和的橘色调，如黄月如暖玉，却又十分明亮，夜风软软吹来，仿佛一只温柔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
白天不觉得怎样，但是此刻，苏锦年终于开始觉得寂寞起来。
路灯将她的身体拖曳出长长的影子，一直朝前一直朝前，偶尔变淡，偶尔再加深，仿佛听不到别人走路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沿着街道朝前走去，远远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呼”的一声，仿佛带起一片风声。
回家要做什么？
吃饭，洗澡，睡觉。
也许。
就这样。
像平常一样，再平凡不过地度过。
可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一刻却仿佛倍觉难挨，她想要有人陪她说话，想要有人陪她吃饭，想要有人跟她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让她再这样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寂寞。
可是……那个人，不会来。
苏锦年长长叹息，整个人无精又打采，步子迟缓又凝重，却也只得继续朝前走，一直快走到自己住的小区时，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可是就是那一眼，却让她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
心脏跳得飞快，让她有种乍然窒息的感觉。
那是因为，不远处的路灯下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以为自己是错觉，所以闭了一下眼睛，可是再睁开的时候，那个人影却还在。
而那个人，原本似在等待，发现她之后，便面对着她，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苏锦年沿着那明橘色调的路灯灯光一路走过去，简直柔肠百结。
直到终于站到那人面前。
心脏跳得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从嘴巴里蹦出来似的，她忍不住都想要按住那不停地在蹦蹦跳的心脏了。
可是事实上，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盯着面前的这个人，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
心底终于沉沉涌现出一抹满足的叹息。
苏锦年知道，她终于圆满了。
在再见到他的这一刻起，她圆满了。
原谅她，她真的从来不曾知道自己……是这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想要见到他，穆良辰。
“终于下班了？”他看着她微笑。
“嗯。”苏锦年点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不这样的话，下一秒他就会从她面前走开似的。
“我等你许久了。”穆良辰的唇角依旧带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以前觉得很讨厌，可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嗯。”除了点头，苏锦年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穆良辰也看着她，路灯柔和的灯光映衬下，他的眸子犹如深海，藏着许多波澜起伏的情绪。
“我……”苏锦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觉得尴尬，明明有些话就在唇边，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所以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窘迫得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沉默了片刻后，穆良辰无奈叹息：“还是这么不擅长表达自己啊——”抬起苏锦年秀致的下颌，他盯着她的眼睛，“小锦年，有些话，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那一天，我被你赶走，你知道我多难过，当时我真的很想一赌气，再也不来找你了。正好我要出差，那个时候我就想，好吧，我等着你来电话找我，或者等着你发短消息给我，可是我等了又等，却始终等不来你的电话或者简讯，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我想过，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要不要强迫你接受我……”
“要！”苏锦年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急，蓦地迸出了这么一个字。
穆良辰怔了一怔，突然笑了起来，随即一个用力，将她紧紧拥住，欢喜不已，“你说了，你终于说了！”
苏锦年再度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只不过穆良辰抱得太紧，她只好把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前，感受他的温度。
那种……久违了的温暖……
“可是等我出差回来了，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当时赌气所想的那些决绝的举动，我心急火燎般地想要见你，我没有办法容忍你仍然继续喜欢佟离，我想过了，就算你喜欢她，我也无所谓，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好了……”穆良辰苦笑，“你看，我是不是傻到愚蠢？”
“那不是傻，”苏锦年低低叹息，嘀咕一声，“你只是太过……”
只是太过深情而已……
“不过还好佟离有良心，告诉我你其实根本不喜欢她，”穆良辰使劲抱着她，“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飞奔过来见你，即便你不喜欢她，即便你喜欢的是别的女人，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要勉强你，就要你接受我！”
他凶凶地瞪她，一副“你敢说不愿意就死定了”的表情。
苏锦年回避着他热辣辣的眼神，把脸再度埋入他胸前，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变得红彤彤的。
明明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是他，为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个人却是她呢？
简直让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虽然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具体的表示，穆良辰却还是心满意足了。
她这样……算不算被他拐到了？
直到此刻还想到之前佟离不无嚣张的通知：“穆良辰，你死到哪里去了，再不去拐小锦年，你小心我真的下手了哦！男士，你要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背背山哦！我家小锦年人不错，我拐来做小情人也挺好的！”
他当时听得青筋直冒，很想掐死这个不知死活来挑衅他的女人，所以，等他出差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小锦年这里，先下手为强。
这样的话，佟离这个疯女人总不好下手了吧？
愈想愈得意，穆良辰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苏锦年在他怀中动了一下，穆良辰以为她在说什么，于是凑过去问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锦年沉默了一下，突然抬眸问他，“我听佟离说，上学时你就喜欢我了，是真的吗？”
“那当然！”迎着苏锦年美丽的眼睛，穆良辰立即点头，然后便想要对她表白自己的爱有多深。
可是她却煞风景地打断了他：“那你怎么都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那么老土，写什么情书啊？”穆良辰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可是，你总得有所表示，我才能知道你是在追我吧？”苏锦年认真地看着他，“我以前真的一直都当你是朋友的。”
“朋友？”穆良辰快要晕倒了，“朋友会那样对你？”
“可是你什么都没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苏锦年皱着眉看他，反复思量了一下，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我看不如这样，你写封情书给我吧。”
“拜托！”穆良辰顿时苦了脸，“那么老土的东西，我哪写得出来？”
“那就随便你了！”苏锦年朝后一退，轻松挣开他，头也不回地朝小区走。
“小锦年，不要这么冷淡嘛！”穆良辰追在她身后嚷嚷，“我一颗心热得发烫，不比情书好？”
“我要情书！”苏锦年头也不回，可那是因为她唇角翘起，实实在在地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拜托！”穆良辰这会儿是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了，“我……我其实是不会写……”
“那就学着写吧，不过不要想着上网抄，不然的话，我一字一句去百度，”苏锦年回眸一笑，“不写的话——我不理你哦！”
威胁！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穆良辰悲愤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叫打蛇打七寸了吧？
小锦年，你不过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对我为所欲为！
算你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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