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宫宴欢庆到很晚,白竞天免了第二日的早朝,第二天一早,祈云筝就到皇宫里来了。白竞天正在用早膳,听说她求见,即刻放了筷子,出殿亲自迎她进来。
祈云筝见着他,俯身欲行礼,白竞天扶着她的胳膊笑着说免礼。云筝身子重了许多,行动不若以前自如,白竞天配合她的步子慢慢回到殿内。皇上对云筝那小心回护的样子教人看了羡慕红了眼。
“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朕原想今日再去看你,想不到你这就来了。”
祈云筝浅浅而笑。“昨日害皇上白跑了一趟,云筝当然要早早来谢罪。”
“朕去看你,无非是想亲自确定你是否安好。”白竞天凝着她的眼神格外温柔。“知道你无恙,朕便安心了。”
“李将军对云筝照顾有加,皇上大可以放心。”
“是么,朕听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李鹏程等人不遵调遣,险些致全军覆没,他虽不在前线,但这些细节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祈云筝低眸,声音沉静。“皇上不责怪云筝擅自请来祈云城么?”
“责怪?怎么会?”白竞天欣然笑道:“朕心里清楚,没有祈军这场仗不可能胜的这么漂亮,倒不如说,能请动那尊大佛也算你有本事。”
“白祈两国原本就是同盟,祈军相助也是理所当然。”
“祈云城应该不是这么想的。”白竞天瞥向她,眼中凝了抹深思。当日他布下陷阱欲杀祈云城,虽然假借张文远的名义,没有暴露他的真意,但祈云城想必是察觉了。白祈两军不合,他与祈云城宿怨尤深,他实在想不出,在祈云筝已死的现在,他有什么理由帮他。“朕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祈将军不能算是我请来的。”祈云筝徐徐轻语。“兴许是移情作用吧,皇后过逝,他十分难过,听说我随军去了荆峡关,便启程与我见上一面……当日见到他,我也十分意外。”
祈云城是性情中人,行事作风随性之至,他未能在祈云筝生前见她最后一面,想必耿耿于怀……这番解释要比利诱胁迫可信的多。白竞天哈哈大笑。“这么说来,果然还是你的功劳最大。”
祈云筝笑容淡淡,算是领了他的赞美。
白竞天笑过,忽然收慑神情,变得严肃。“云筝,朕有件要事想与你商量。”
“皇上想要祈国。”祈云筝点明他的心思。
白竞天怔了怔,随即笑道:“你果然明白朕的心意。”他站了起来,负手在殿中踱步。“皇后一死,祈国必定推选新王继位。你也知道,眼下的局势对白国不利,朕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两国的同盟关系。”
“祈国皇室只剩贵妃一人,贵妃不就是继位的新王么?”
白竞天停步,侧身看着她,冷然道:“朕不希望祈云锦坐王位。”
“皇上,这是何意?”祈云筝明知故问。
在她面前不需要摆弄那些假仁假义的虚伪,他有野心,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祈云筝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朕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祈云筝。”
祈云筝眼底映出深深的笑意,她没有掩饰,甚至不怕白竞天发现。“那么,皇上希望谁来做祈王?”
“你。”
“皇上莫要说笑。”
“云筝。”白竞天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朕可以为你捏造一个身份,说你是祈云筝失散的妹妹,你与她容貌相像,这就是证据。只要驯服了祈云城,整个祈国都将成为你我的囊中之物!”
他可真是异想天开啊。
白竞天的想法教谁听了都是荒唐,无稽,但若执行起来也并非不可能,倒不如说,云城要是知道白竞天有这个想法,这就跟聂少卿串通一气,倾尽全力配合白竞天达成心愿。
祈云筝想想那情形都头疼,怎么可能让它当真实现。她没有答应白竞天,只说回去详细考虑,再给他答复。
尚书省那边有事,白竞天要去处理,他留她在宫里用膳,等人的时候没事儿,祈云筝带小橙子在皇宫随处转转。
要说,小橙子也是从小在皇宫长大的人,她最不觉得稀奇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宫了,可是白国极致奢华的皇宫跟她从小看的完全不一样。
“姑娘,这是玉啊?这么大一块玉啊!”小橙子用手摸摸,再敲敲,用玉做成的凳子,她愣是不敢坐。想想大热的天,坐在这么一张凳子上,那感觉……白王太懂得享受了!
宫女见她们进了凉亭,送来水果和茶点,瞧见小橙子土包子的样子,掩唇嘻嘻笑。小橙子不大好意思的抓抓头,挪到主子后面站好。祈云筝拿起一碟点心捧到她面前,她接过来端着,马上又有了笑模样。宫女们见了,都愣了一下,然后默默退了下去。
“好吃吗?”
“唔唔!”
祈云筝拉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慢慢吃。
“姑娘。”小橙子凑到她跟前,小小声说:“这白国的皇宫跟咱们封国的太不一样了,修建的跟仙境似的。”
“你喜欢这儿?”
“喜欢啊。”
“那就留下吧。”
“诶?不要!”小橙子果断道。
祈云筝轻笑。“为什么?”
小橙子想了一会儿,又小了一点声音。“因为白王看起来不像好人,咱们皇上比他强多了。”
“是么?”想起封凌霄,祈云筝就没什么好声气。“我瞧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半斤八两。”
呃……
在别人高高兴兴纳凉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冒出来招讨厌,祈云锦就是听说她在这儿,专程跑来挑事的一个。
小橙子最先瞧见她,轻轻碰碰主子,提醒她坏人出现了。祈云筝回过头,看着打扮的华丽丽,在太阳底下发光的贵妃娘娘。
祈云筝微微皱了下眉,瞧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还有腰上坠的,腕子上圈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分量不轻,这么大热的天,驼着这么一堆重物出门,她这是跑出来炫耀,还是求同情?
祈云锦踩着莲步走过来,视线与云筝对上,精心勾勒的妆容扬着不可一世的傲慢。云筝接收到她的挑衅,没有任何反应的转了回去,全似当没瞧见这么个人。
祈云锦脸色阴了几分,给高嬷嬷使了个眼色,高嬷嬷快步走到前头,对着凉亭里的人喊。“谁这么大胆,见到贵妃娘娘驾到也不行礼!”
小橙子看看主子,也把身子转了过去,用屁股对着她们。
高嬷嬷喊了一遍没用,接着又喊了一遍。花园里别处的人都听到了,跑出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可是凉亭里的人愣是装作听不见。
高嬷嬷没辙,回头请示主子,祈云锦咬着牙齿磨了一会儿,硬挤出一个冷笑来。“瞧本宫这眼神儿,一时竟然没认出镇南王妃,还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下,贱,货呢。”
小橙子鼓了鼓腮,不服气的转回身,恭敬的给她行了个宫礼。“奴婢失礼啦,刚刚只看见一群畜生,没瞧见贵妃娘娘也在里头。”
祈云锦的脸色刷一下变了,阴沉沉的盯着她们两个。“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家主子平日就教你怎么作死么?”
“这个我们姑娘没教,也不会教。不过姑娘说了,我要是真想学可以找贵妃娘娘学。”小橙子认真的服了服身,特虔诚的问:“娘娘愿意收奴婢为徒吗?”
祈云锦让她气绿了脸,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也敢跟她顶嘴。“大胆贱婢!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治你!来人!”
几个内侍公公站了出来,小橙子想也没想就往主子身边躲,一边躲还一边向人家吐舌头做鬼脸,看就知道不是真的害怕。
“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祈云筝悠悠淡淡的笑了下。“这才从皇妃晋升为皇贵妃整个人就变了样,真要让你做了皇后还了得?”
祈云锦冷哼,洋洋得意。“依本宫今时今日的身份,你觉得本宫成为皇后的日子还远吗?”
“远啊,远到遥遥无期。”
“本宫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你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参不透。”祈云锦不改得意,笑容愈发妩媚。“皇姐已亡,本宫是祈国唯一的继位人选,如今本宫留在白国已然是屈了身份,皇上又怎么舍得让我受委屈。”
祈云筝由她在美梦中沉醉,沉默不语。
好长时间没有人搭理,她的那些炫耀得意好像成了笑话。祈云锦皱起了眉,阴沉沉的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云筝微微一笑。“你应该听说我见到祈云城了吧?”
祈云锦警惕的看着她。
“他告诉我,祈云筝在死前留下传位诏书。”
“不可能!”祈云筝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哪有机会留什么诏书?她在骗她。祈云锦得出这个结论,却又怀疑起来。祈云筝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弟弟宠爱有加,提前做准备把诏书留给他并非不可能……
祈云筝看着她脸上出现犹疑之色,笑意深了几分。“诏书上面写的可不是贵妃娘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