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常教导晚辈,世上有两种人惹不得。一种是手里有刀的人,一种是手里有兵的人。惹恼祈云城的后果很严重,他一声令下发兵围了愚王府,不交人?那就等着受死吧。
王府这座不大的宅子从来就没这么气派过,周围里三层外层都是站得笔直的精兵,铠甲上的铜片闪闪发光,能把人眼耀瞎了。充斥肃凛杀气的阵势有如高涨的潮水,给人一种随时会被淹没的恐慌。
王府里的女眷呆在后院不敢出来,为数不多的侍卫和仆人都在前院,偌大的院子难得清静一下子。
“哎呀,真是好可怕呀好可怕。”白释天翘着二郎腿,端着茶吹凉,一点紧迫感也没有。“将军当你在我这儿受委屈,摆这么大阵势来吓我,天晓得我恨不能拿你当菩萨供起来……唉,坏人难做呐。”
祈云筝倚着软塌,神情疏懒。“王爷若是害怕,把我交出去就是。”
“哪儿能啊。”白释天冲她抛了个自以为颠倒众生的媚眼。“本王迷上了你,拿命也不换。”
白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心眼好,白释天给她通风报信,却不给她机会跟云城见面,半道把她劫走,焉得不是在打兵符的主意?只怪他不知云城的性子,自作聪明搅局,最后没法子收场。“见不到我,祈云城不会罢休,僵持下去,惊动了宫里对王爷也没有好处。”
“谁说没有?我那个弟弟爱死了面子,祈云城公然挑衅他的威严,这一回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步了……”白释天坏心的对着她笑笑。“呐,难道你不想知道祈云城杠上我弟弟,到底谁会死的更惨?”
祈云筝用力拍响桌子,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揪过他的衣领,近凝的目光寒气逼人。“马上送我出去,若不然,惨死的人就是你。”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但绝不允许有人拿云城的安危开玩笑!
白释天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怔了片刻。“姑娘这是偏心哦,你担心的人不是白竞天,那么……就是祈云城喽?”
祈云筝没心情跟他说笑。“少废话!走不走?”
走,他敢说个不字吗?这个女人说到做到,他可一点也不怀疑。他只是觉得奇怪,一向内敛不露声色的她,为什么遇到与祈云城有关的事就不一样了呢?她真就这么在意他?
白释天叫人开了门,作出一副怕死的样子,乖乖把云筝交出去。祈云城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畜生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没事,倒是你……”祈云筝不赞同的皱眉。“这么点小事也要闹大,实在太冲动了。”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只肯为真正在乎的人赴汤蹈火,他在乎她,她是很高兴,可是他这么做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怎么行?
“闹大就闹大!他白家人欺人太甚,也该受点教训!”
祈云筝拿他没辙。真要说起来,他这狂妄性子全是她给惯的。“你不在乎,也该替祈王考虑。”
祈云城傲笑一声。“皇姐的脾气我最清楚,敢给她委屈受的人那是活腻了。大不了带着孩子回祈国,哼,稀罕他白竞天。”
这弟弟脾气跟她一模一样,她还能说什么?只有叹气的份了。
祈云城扶她上马与她同骑,扬手震臂,喝令众将。“收兵!”
祈云城扯起缰绳昂扬走在前面,众将士整齐的排起长队紧随其后,银亮耀眼的铠甲,严整的军纪,精悍的魄力,即便是教不懂兵事的人看了也要肃然起敬。白竞天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祈国兵符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有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有可能成就不败神话,相形之下,白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正如祈云筝担心,白竞天听到消息,立即命张文远点了两万精兵前去镇压祈军,可是张文远来晚了一步,他赶到时祈云城已经走了。
张文远扑了空,白竞天这口恶气发泄不出别提多窝火了。祈云城手握兵符,有整个祈国庇护,不是说动就能动的,纵然他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师出无名也是枉然。
“皇上!祈云城一再犯我国威,罪不可恕!请皇上下旨,命臣擒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张文远与祈云城的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国国都除禁军以外不得进驻兵马,诸王驾临之时也只是带着侍卫,可他祈云城却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带着兵马随意出入!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可他竟然敢在白国的地头带兵围堵王府,当他张文远是摆设吗?不要说这口气皇上咽不下,就是他,就是兵营里的兄弟都不能跟他算了!
宇文卓进言。“皇上,祈军单方面作乱可以对外说是一场误会,若是两军真起了冲突,恐怕……”据探子所报,突厥与卧莫儿两国联合正在做战前准备,此时若与祈军反目,白国将孤陷四面楚歌。
“依先生的意思,咱们惹不起祈云城就只能忍他在咱们头上撒尿?”
“张将军还请冷静。”
“这个时候还冷静个屁!忍气吞生是你们书生软弱,是爷们的就该跟他真刀真枪的干!”
宇文卓面上无恙,心下却在冷笑。逞一时痛快不过是匹夫之勇,对于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向来不屑争辩。
白竞天面容冰冷,近凝的目光阴郁可怕。“祈云城一再触犯朕的底限,朕再置若罔闻退让容忍岂非教天下人耻笑?”祈云筝他都杀了,又怎么会怕一个祈云城?
张文远知皇上下了决心,面露喜色,却不料接下来皇上转而询问宇文卓。“先生可有良策?”
宇文卓略一思忖,谦敬道:“祈将军狂妄却不鲁莽,要拿此人恐怕要采取迂回的法子。”
白竞天眉目舒展,舒适的倚着龙座。“说来听听。”
“祈将军一人不足为惧,只听命于他的祈军才是心腹大患。在下以为,想要除掉他,必先拿到兵符。”
“先生这不是在说废话嘛,要是得了兵符,谁还在乎他祈云城是谁!”书生说话就爱绕弯子,听起来有道理,实际屁用也没有。他最看不惯皇上器重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宇文卓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对他说:“将军如有好法子,不妨说出来。”
他要有法子还在这儿听他废话?张文远看皇上脸色有变,自讨没趣的给他行了个礼。“先生接着讲。”
“祈将军掌管兵符势必不会轻易示人,但也有例外。”
“你的意思是?”
“诱。”
祈云城要回了她,没有送她回储秀馆,而是把她带回了行馆。只要想到那个畜生曾经对她做过不轨之事,他就想把他砍成八段!祈云城把她放在床上,不放心的又扫了一眼她的衣装。
祈云筝实在是受不了他这般小提大作,出声笑道:“我都说了没事,你怎么还不放心啊。”
祈云城看到她笑,不禁有些失神。从小到大,他的眼里只容得下皇姐一个女子,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美,不会有人比她更强,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和她这么像。
祈云筝察觉他盯着自己看,微笑以应。“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呃,没有。”祈云城尴尬的别开脸,心里慌乱的躁动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陌生的体验。
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祈云筝看他的眼神总是分外温柔。目前为止,宫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白竞天会就此放过他?想也知道不可能。“你打算何时离开天京?”
祈云城微怔。“我还没有见过皇姐。”
“如果见不到,你就不走了么?”
“……”
云筝自知语气重了些,改而又道:“军中事务繁忙,祈王又将政事托付于你,久不回国怕是不妥。”
祈云城不语。
云筝是知道他的,外表大大咧咧,看起来粗枝大叶,可心思却异常细腻。白竞天借口推托不让他和她见面,只能瞒得了一时,他只怕已经起了疑。“云城。”
这个称呼给他不小的冲击,祈云城诧异的看着她。
“回去吧。”天京已非久留之地。
她让他走?为什么……
屋外一阵骚乱声,祈云城出去查探。副将前来禀报,张文远醉醺醺带着人来找碴,和他们动了手,不少弟兄受了伤。祈云城那火爆脾气,哪忍得了这个,当下就跟副将去了外面。
云筝在屋里瞧见他怒冲冲走了,心生不安。她欲跟出去,却不想在走廊遇到了宇文卓。
“云姑娘。”
是他。
宇文卓客气的与她见礼。
这个人是白竞天身边的第一幕僚,来历成迷。宇文卓是个怪人,不爱名不爱利,白竞天这般信任他,他却不求官职权势,只做一个普通百姓。“你是何人?”
“敝人复姓宇文,单名一个卓字。”
“原来是宇文先生。”祈云筝也回了他一个礼。此人以谋略见长,说白了就是擅长阴人,他出现绝不会有好事。“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
“皇上有交待。”
“愿闻其详。”
“杀祈云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