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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星山下

丰灵大陆,大德一百七十年。

中州以西,有一处一望无尽的苍茫森林,森林深处有七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七座山名叫七星山。

七星山高耸入云,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每当夜空晴朗之际,山顶的皑皑白雪,便会反射星月之光,远远望之,犹如七颗璀璨的明星,因而得名。

关于七星山的传说有很多种,有人说山顶住着吃人的妖怪,也有人说山顶上住着的是长生不老的神仙……

没有人说得清,因为七星山实在是太过险峻,纵使灵猿也难以攀爬而上。

但是山脚下的一些居民却时常见到,七星山的每个山头,经常有流星划过。这些流星有的蓝、有的紫,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五光十色的流星同时往四面八方飞出去。

有人说那是神仙在飞,所以山下百姓见到流行时,多半会对着拜一拜。

六月中,骄阳似火,天地间一片燥热。

晌午的日头,透过层层树叶,照在了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光斑。

一个三四十岁的精壮樵夫,浑身的皮肤晒得黝黑,背着一大捆柴,正准备下山。这名樵夫名叫陈福,世代生活在七星山脚下的长林村,家里仅有五亩薄田,所以每天必须上山打柴,换些籴米钱。

天气热的实在是不像话,陈福的后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听见远处似有溪水流动的声音,连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山中的溪水是七星山上的冰雪所化,所以溪水清凉无比、入口甘甜。

陈福捧起一把溪水,喝入口中,身上的暑气顿时消了大半。陈福将背上的柴火卸载一边,找了块青石,坐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橙黄的玉米窝头,正准备咬下时,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这哭声让陈福登时吓了一跳,这深山野岭的,又没有人家,哪来的婴儿啼哭之声?

顾不得手中窝头,陈福赶紧循着哭声一路找过去。

沿着溪边才走了四五十步,陈福就见到溪流之中,远远的有一个东西正在顺溪而下,哭声好像就出自其中。

陈福走的近些,才发现,那竟是一个妇人洗衣用的木盆,里面貌似躺了一个婴儿。

陈福赶紧卷起裤脚,趟下溪水,将木盆连同婴儿一起捞上了岸。

盆中躺着的是一个未满三月的男孩,身上穿着一件紫色丝绸做的衣服,胸口上戴着半截玉佩。这婴儿生的圆脸嘟嘴,皮肤雪白,甚是可爱。而且这婴儿见了陈福后,也立即止住了哭声,一双溜溜转的大眼睛,不住地看着他。

陈福在盆中继续翻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纸条、信封之类的东西,这婴儿全身的线索貌似只有他胸前的那半截玉佩。

陈福将玉佩捏在手中,仔细观察。发现这玉佩全身温润光滑,晶莹剔透,而且雕刻精美,一望便知是千金难求的奇珍异宝,只是这玉佩现在只有了半截,价值也就有了天壤之别。

陈福看了一会,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于是就将这婴儿抱了起来,可是当他刚刚抱起这婴儿的时候,怀中婴儿又立刻哭了起来。而且哭声之中,还带着眼泪。

陈福着急忙慌的检查了一下婴儿的身子,这一看,让他立刻吓了一跳,差一点没有抱住婴儿。

只见他将婴儿后背的衣服掀开后,在婴儿柔嫩雪白的皮肤之上,看到一个黑色的手掌印,这掌印乌青,在婴儿的背部异常显眼。

陈福震撼地双手都有些哆嗦,这孩子究竟做了多大孽,才会遭如此大的罪。

如此歹毒的手段,用在一个连三个月都不到的婴儿身上,可见下手的人,心肠是何等歹毒。

陈福在二十岁时曾当过兵,粗懂些医理,知道这孩子现在身受重伤,如果不赶紧救治,恐怕是活不长了。

从这里回到村子还得两三个时辰,不知道这婴儿多久没有吃东西了,陈福将玉米窝头拿了出来,和着溪水,调成面糊状,喂入婴儿口中。这婴儿一边吃一边笑,竟将半块窝头尽数吃完,之后就在陈福的怀里沉沉睡去。

陈福心中一阵高兴,这婴儿食欲不错,说明生机还很旺。他也不管身边的柴火,抱着孩子就赶紧下山而去。

长林村并不大,只有五十来户人家。

陈福下了山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往村长家跑去。

村长名叫陈礼,已经有七十多岁,年轻时读过不少书,也曾考取过功名,虽然落榜,但是他仍旧有一肚子墨水。村里人无论大事小事,拿不定主意时,都喜欢来请教村长。

陈福到村长家时,老村长才才刚刚睡醒午觉。

“陈福,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老村长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解暑止渴凉茶,他看见陈福神色慌张地从自家大门跑了进来,而且怀里好像还抱了个什么东西。

“村长,你赶紧来看看这个孩子还有救吗?”

老村长这才发现陈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婴儿,此刻婴儿已经醒了过来,正张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陈福也不啰嗦,赶紧将婴儿后背的衣服掀开,那个乌黑的手掌印便又露了出来。

老村长乍看之下,也是吓了一跳。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稳住了心神。他年轻时学过医,是村里唯一的郎中,医术算不上高明,但寻常疾病是不在话下的。老村长牵起婴儿粉嫩的手,就给他把起脉来。

把脉的功夫,老村长闭目紧皱眉头,口中不时传来一阵叹息。陈福在一边虽然焦急,但此刻万万不敢打断老村长的诊断。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村长才松开手。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陈福,严肃道:“你将山上遇到这孩子的情景如实说给我听。”

陈福不知道老村长为何会突然如此严肃,他将在山上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嗯……”听完陈福的话后,老村长捏着胡须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婴儿是个弃子,这样的话,风险就小些了。”

陈福听的云里雾里,问道:“村长,你说的是什么风险?”

“你看这婴儿衣服,它是紫金色,自从五百年前,拥有凤凰血脉传承的高祖,统一全国后,紫色就为皇族穿衣专用的颜色,而且只有皇帝身边有血脉亲缘的人,才能再衣服上绣凤凰。”

陈福心底惊叹一声,没想到这婴儿的身世竟可能与皇族有关。

“你再仔细看这掌印,”老村长伸手指着婴儿的背部,“这可是真气造成的伤痕,我年轻学医时,曾见过一次,不过那伤口比起这黑掌印,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一听婴儿是被真气所伤,陈福也是大吃一惊,他当兵时就曾听说过,真气是仙人才会使用的法术。

老村长继续说:“会用真气的,那可都是些神仙人物,能对一个如此幼小的婴儿下毒手,一定是心如蛇蝎的虎狼之辈。这个孩子的身世太过复杂,我担心你如果收留了这个孩子,可能会引火烧身,日后招致其他祸端。而且我刚才把脉的时候,发现这孩子体内的经脉已经全被震断,即使咱们能救活他,将来在体质上也要输给常人许多。也就是说,这孩子长大了也是废人一个。”

陈福听完之后,心下一阵凄然,他在十年前也曾有一子,不过却早早的生病夭折,后来连他的妻子也因长期伤心忧虑,积成疾病,年纪轻轻也离他而去。这早已成为陈福心里抹不掉的伤,所以,眼下能有救这个婴儿的机会,陈福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陈福叹了口气,坚定道:“老村长,你就救救这孩子吧,我不怕什么祸端。这么可怜的一个小娃娃,若是不救,我良心也难安啊。”

“你先等等。”老村长打断陈福的话,“你再看这娃娃的眼睛。”

被老村长这么一喊,陈福才看向婴儿的眼睛,初一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仔细一看,她却发现这婴儿的瞳孔竟是深蓝色,而且这深蓝色的瞳孔也不像常人一样是个圆形,而是上下有些椭圆,陈福记得,这种瞳孔他曾在蛇的身上见到过。之前在山上的时候,陈福是在树荫下检查的孩子,再加上他看到背后的黑掌印后,心神已乱,就没有仔细观察。

“这……”陈福一脸茫然的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半天不语,沉吟了半晌才对陈福说道:“人类天生异瞳的,多半有妖兽血缘。这个孩子眼底的瞳孔,泛着蓝色,说不准……”

老村长没有说下去,但是陈福却知道,这就代表着婴儿体内流淌着妖族的血液,妖族虽然在上古之战后就消声灭迹,但是近些年来,妖族在人类中出现的消息越来越多。如果事情真如他们所料,那可是万万养不得的。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听师傅说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老村长话锋一转,“如果这个孩子从小就在人类当中生活,那他基本上就与常人无异,而且他的这种体质说不定也能抵抗他身上所受的重伤。”

陈福听到后,心中大喜。老村长既然这样说,那就是支持他收养这个婴儿了。

老村长也知道陈福对自己曾经的妻子和孩子念念不忘,当下也不再多劝,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婆娘,你去让小翠弄些奶水过来,再把书房里我多年珍藏的灵芝和人参拿过来。”

门外,村长的老婆和他的儿媳小翠,早已在一旁听了多时。

小翠听到自己的公公,竟让自己去挤些奶水,登时羞的满脸通红,一路小跑回了房间。不过片刻的功夫后,小翠红着脸,手中端着一个碗鲜奶递给了自己的婆婆。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种人参、灵芝,以及新鲜的奶水,陈福心下十分感动。

老村长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既然决心收养这孩子,那他就算是咱们长林村的一份子了。我身为村长,自然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拯救自己的村民。”

“你把这老人参和灵芝拿回去,每日早晚各煎一碗药,喂这孩子。药材的事情你用担心,我来发动村里人去上山采药,咱们长林村虽然地处偏僻,但是采些人参灵芝还算方便。另外,小翠还没断奶,每日有多余的奶水,我会让老婆子给送去。”

陈福已经感动地说不出话来,老村长已经上任了几十年,村子里的人无一不佩服、敬重。一个小小的长林村,在老村长的带领下,不但生活富足,而且民风淳朴,堪称世外桃源。

陈福像是突然想起一事来,对老村长道:“这娃娃还没有名字,还请老村长给他起个名字。”

老村长捋了一下胡须,思考片刻,道:“这娃娃从山里的溪流中抱来,你权当是老天送你的孩子,就叫陈天来如何?”

“天来,陈天来,”陈福默默念了两遍,“多谢老村长,这个名字很好听。”

长林村仅有五十多户人家,陈福收养了一个孩子的消息,一夜间就传遍了村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许多妇人结伴而来,她们有的拿着食物,有的拿着自家孩子小时候的衣服,也有像小翠一样刚产完子的媳妇,主动送些奶水来。

凡是见到小天来的,无一不惊叹这个娃娃的可爱长相,而小天来也不怕生人,见人便笑,深得村子里的一帮妇人喜爱。她们来看望天来的次数非常频繁,不过为了避人话头,她们多半是结伴前来。

不止妇人们喜爱天来,村里的汉子们每日上山打柴、打猎的时候,都会留心山里的药材,有些上等的,就采回来交给陈福。

崖边峭壁的灵芝、百年的老人参、长成人形的何首乌……这些充满天地灵气的天才地宝,天来像是当饭吃一样,每日不断。

在整个村子男女老幼的热情帮助下,小天来得以一天天健康长大。

他背后的那个黑掌印也日渐消除,而他的瞳孔也逐渐长成圆形,与一般人无异,只是那股深蓝色,却一直隐藏在眼中,不曾消去。

不过,好在深蓝色与黑色相差不远,只有在阳光直射下,才看得清,所以现在的天来就与其他孩童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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