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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虎死族灭

斛律光身死,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神州大地。南边的陈国得到这个消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陈霸先终于有胆,再次对着齐国的两淮之地流口水,积弱的南朝开始秣马厉兵,誓要一举夺回两淮,进而夺取中原,把北方的胡人全部赶到长城以北。南朝的百姓在朝代的更替之后,第一次齐心的站在了现任皇帝陛下的身边。

远在长安的宇文邕听到斛律光被高纬害死的消息,仰天大笑,披头散发的在后宫内宛若疯魔,吓得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还以为陛下生病了。同时得到消息的重臣们也进宫向他朝贺,见到他这样子,也能感受到他是多么的高兴。

斛律光在世的时候,周军从未能越过晋阳一步,每次都在晋阳城下折戟。对斛律光的怨恨,已经转变成了一种对斛律光的畏惧。如今,这头猛虎被高纬亲自给弄死了,齐国剩下的那些鹰犬,已经不足为惧,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争霸战争,终于要落下帷幕了吧。望着东边,宇文邕握紧了拳头,朗声吩咐道:

“达奚彰!”

达奚彰出列叩拜,“微臣在!”

“命你火速从西边吐谷浑那里为帝国弄回五万匹战马,另从北边的草原上多弄些战马回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朕只需要组建一支能够踏破邺城的骑兵,出了岔子提头来见!”

达奚彰沉声道:“微臣遵旨!”

“尉迟迥!”

尉迟迥出列叩拜,“微臣在!”

“命你加紧训练河西之兵,务必练出十万精兵,听候朕的调遣!”

尉迟迥回道:“微臣遵旨。”

。。。。。。

命令完了军中事宜,宇文邕看着朝廷为首的诸位文臣,吩咐道:“诸位卿家,替朕备好十万大军出征的一切粮草和物资,不可出任何岔子。好生准备吧,尽量不要给百姓造成影响,一切要有条不紊的进行,五年之内,朕要亲自带领大军,去把高纬的人头摘回来,以告慰历代先帝的在天之灵。”

满朝文武一起叩拜,山呼陛下圣明。

。。。。。。

驻守朔州的斛律武都得到父亲遇害的消息之后,大为悲痛,父亲为帝国戎马一生,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尚未定罪,就已被害,天理何在!他立马收拾行装,要回京城去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他扔下一切军务,在朝廷处置他的旨意来到之前,带着几个家里跟随他出来的护卫,骑着快马,星夜兼程的朝着京城赶去。

斛律光一死,整个斛律府就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登门,以免引起陛下的不快。这些天斛律府外面,也经常出现一些可疑的人,随时盯着斛律府的动静。

对于当今陛下反复无常的脾性,信阳实在是拿不准,他到底会不会什么时候毫无预兆的对这满门的家眷开刀。嗅到了危险,信阳悄悄的登门求见老夫人,请求他们离开邺城。

老夫人道:“老爷的亡灵未安,老身岂能离去?刘将军的心意,斛律府满门感激,就请小将军把府里的孩子们送出城就好。至于老身,就带着剩下的人留在府里,替老爷守灵。如果陛下真的容不下我斛律家,就让他们拿老身泄恨就好,只要能保住孩子们,老身即使斧钺加身,也无怨无悔。老身也不能让刘将军为了斛律府而让自己陷入险境。”

信阳苦劝无果,只好先将孩子们安排送出邺城。在兰陵王的帮助下,加上军方多数将领对老将军的爱戴以及对皇帝的不满,对信阳暗中相助,护送孩子的马车,轻易的就出了邺城。信阳替他们备足了盘缠,让他们远离京城,走得越远越好,等老将军得以沉冤昭雪,再回京城。

斛律光的死,也让兰陵王大为伤怀,帝国三将,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这将倾的大厦。皇帝陛下对自己的猜忌从未减少,王府内外不知道有多少的暗卫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定然会立刻身首异处。

明面上自己已经手无兵权,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六镇人马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动,他也不想六镇铁骑的弯刀上,沾染自己人的鲜血。京城的人马并不属于自己统管,仅仅是御林军,就足以平息京城各处的风吹草动。自己不想造反,可是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一点一点的将祖宗留下的基业败得越来越多。自己却只能徒然无可奈何,斛律老将军这一去,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吧。也好,早些解脱,也省的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帝国败亡。所以他整天在王府里借酒浇愁。

当信阳安顿好斛律家的事情,来拜访他,看到他颓废的样子,大为悲痛。他冲上去,夺下了他的酒壶,一把摔在地上,抱着他哭道:“大哥,你何苦这样。”

兰陵王醉醺醺的说道:“是义弟啊,来得正好,陪为兄再喝几杯。”

躲在一边的王妃靠近信阳,拉着他的袖子,轻声的哀求道:“叔叔,想想办法救救夫君吧,整个王府就靠着他一个人维持着,要是他这样下去,妾身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信阳轻声安慰道:“嫂嫂勿急,能不能告诉我,兄长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王妃道;“自从知道了斛律大将军被陛下残杀在了皇宫之中,夫君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嘴里老是念叨着自己对不起老将军的话。叔叔你快劝劝他吧。”

信阳道:“嫂嫂放心,兄长只是心结未解罢了,小弟定然会让兄长醒转过来的。”

王妃道:“那就有劳叔叔了。”说完就退了下去。

信阳对兰陵王道:“兄长不必自责,陛下对你已经很是猜忌,斛律大将军的事你要是插手,陛下定然会趁机治你的罪的。”

兰陵王道:“我只恨啊,陛下残暴不仁,竟然自毁长城,这是将我大齐河山拱手相让啊,我死之后,还有何颜面去面见高家的列祖列宗!”

信阳怔了怔,问道:“兄长难道要放弃了吗?难道兄长就这样看着大齐江山万劫不复?”

兰陵王叹气道:“不放弃又能如何,这天下,终究是陛下说了算。如今为兄已经自身难保,只愿能得一个善终。虽然为兄不知道你与周廷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看你对伐周的事情那么积极,为兄就不多问了。如今,为兄就是想帮你都帮不上,你自己振作起来吧,万幸你在陛下那里并不显眼,没有多少人对你的存在,有着清醒的认知。我们兄弟这么多年,只要你的所作所为不危急高家的江山,为兄乐见其成。帝国军队的未来,就在你们的身上,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信阳呆了呆,这些年自己悄悄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兄长早已知晓。既然兄长现在明说了,信阳也不再有所顾忌,他说道:“我和宇文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不亲手灭了宇文全族,我不甘心啊。”

兰陵王道:“这些年你从未懈怠的建功立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可惜了,现在的齐国,再也不能给你报仇的凭借了,一切还得靠你自己努力。等你羽翼丰满的那天,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送你一件大礼,助你一臂之力的。”

信阳拜谢了兰陵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小怜将他迎进了卧房,替他脱去了身上的外袍,打来热水仔细的替他擦拭。这些天为了斛律家的事情,信阳可是一天都没得闲,都劳累得不成样子了。小怜看着憔悴的信阳,不由得大为心疼。

温柔地给他披上干净的外袍,轻声道:“阳哥哥,难为你了,为了斛律家的事情,把你累成这样,小怜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信阳笑了一下,摸着她的脸,笑道:“傻丫头,我和斛律武都是兄弟,他家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况且老将军也一直是我所敬仰的大英雄,并且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看他落得如此结局,于心何忍。老将军带着不甘死去,我所能做的,就是把斛律家安顿好,让老将军即使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用为家人操心了。”

小怜难过的说道:“也不知道小姐知道这个消息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阳哥哥,我好担心她。”

信阳安慰道:“放心吧,陛下既然没有宣布废后,斛律家现在也安然无恙,就说明陛下也不愿意让老将军的家眷下场太凄凉,那样会让其他大臣寒心的。”

小怜道:“可是我还是担心小姐,受到这样的打击,也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挺过去。”

信阳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以他对高纬的了解,那反复无常的昏君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如今老将军已故,当务之急就是让斛律武都别回京城,这会儿远在朔州的他,也应该收到自己父亲身故的消息了吧。以他的性子,定然会不顾一切的赶回邺城,为自己枉死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不行,一定不能让他回京城。

信阳吩咐跟随身边的张虎,让他带上自己的书信,快马西行,一定要拦住东归的斛律武都,切不能让他再枉死在暴怒的高纬的屠刀之下。

此时的婉儿非常的急躁,非常的愤怒,也对高纬非常的痛恨。父亲为了这个帝国操碎了心,常年在晋阳一带北防突厥,西拒大周。如今,却被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害的身首异处。高纬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面。

她为父亲感到冤屈,愤怒之下,她顾不得身份,妆容都没来得及整理,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找高纬问个清楚明白。小惜怕小姐吃亏,赶紧跟在身后。

高纬正在左拥右抱的享受着温柔乡里的滋润。听到内侍禀告皇后娘娘求见。皱了皱眉,不耐烦道:“没看见朕玩的正开心么,谁都不见,赶紧给朕滚出去!”

内侍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听到里面高纬暴躁的吼声,婉儿推开了门,挥手让内侍退下,内侍对婉儿弯腰行了一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婉儿走到高纬身后,还没有开口,抱着美人的高纬以为内侍又回来了,头都没回,不耐烦的吼道:“不是让你滚么!你这奴才,活的不耐烦了吧!”

婉儿幽幽的问道:“陛下就这么不待见臣妾了么?”

听到婉儿的声音,高纬转过了头。毕竟是自己的皇后,高纬也不好张嘴就骂,怀里的美人已经从高纬的怀里爬了起来,给皇后娘娘见礼。婉儿挥手让她们退了下去,高纬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拦。

等殿内的人都出去了之后,高纬道:“好了,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皇后有啥就说吧。”

婉儿道:“陛下,臣妾只想问问陛下,家父真的犯了谋反的大罪了么?”

高纬道:“诏书上不是写的很清楚么。”

婉儿咬咬牙,问道:“敢问陛下,可有证据?”

高纬一拍桌子,愤怒到:“大胆,你竟敢质疑朕的决断,你一介妇人,是想干涉朝政么!”

婉儿道:“臣妾不敢,事关家父声誉,还请陛下能给臣妾一个交代。”

高纬道:“朕知道他是你父亲,他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朕没有牵连你们整个斛律家,已经是网开一面,你现在能够好好的做你的皇后,已经是朕宽宏大量,你却不知道感恩,是欺朕不敢治你的不敬之罪么!”

婉儿道:“臣妾恳请陛下给臣妾一个说法,家父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逆不道之罪?都没经过审理,就惨死于奴隶人之手!”

高纬愤怒道:“放肆,下令的是朕,你连朕的话也敢质疑,你心中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来人,将皇后送回甘露殿,让她好好冷静下。”

内侍赶紧跑进来,准备将皇后拉出去,婉儿挣脱了内侍的手,大声的对着高纬道:“臣妾父亲枉死,陛下却不愿意给臣妾一个交代!我斛律家满门男儿为帝国出生入死,为陛下守护江山。如今,父亲却落得这么个下场,陛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高纬咆哮道:“拉出去!太放肆了,让她好好反省,不认错就别想踏出甘露殿半步。气死朕了!”

内侍赶紧把婉儿拉了出去,婉儿泪水横流,嘴里大声的喊道:“父亲啊,你死得好冤啊,为了这么一个昏君,太不值了啊。”

高纬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看着婉儿被内侍拖走,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案几,守在殿外的宫女们赶紧进来慌慌张张的收拾。穆提婆听闻陛下在和皇后争吵,大喜,终于有机会让高纬废掉皇后,没了这最后的依仗,斛律家还不任由他肆意的宰割。

站在殿外清清楚楚的听到帝后的争吵,他越听越高兴,心想,再闹凶一点吧,闹得最后无法收场就更好了。直到婉儿被内侍拖走,他都没有听到高纬在盛怒之下说出废后的字眼,心里有点失望,看来还得自己去陛下面前加上一把火。”

穆提婆将梳理整齐的头发凌乱的抓了几把,身上的袍子胡乱的扯了几下,装着慌慌张张的样子跑进殿内,跑到盛怒的高纬面前,跪下悲痛的言道:“陛下,龙体要紧啊!”

高纬眼里的火仿佛都快喷出来一样,穆提婆悄悄的朝收拾完了跪在殿内趴着脑袋的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看了高纬一眼,福了一礼,轻轻的退了出去。

穆提婆将高纬扶到龙椅上坐定,高纬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嘴里犹在剧烈的喘气,穆提婆一边替他捋胸口,一边安慰道:“陛下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得。皇后娘娘也太不识抬举了,竟然敢无端指责天子,她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这个天子了!现在都已经是皇家的人了,竟然还向着斛律家说话,将陛下气成这样,有违妇德啊。请皇上下旨严惩皇后,否则会叫后宫的人笑话陛下的。”

高纬怒道:“这女人,朕对她已经够宽容了,她竟然还如此不识好歹。斛律光伏法,朕都没让她受到牵连,不然哪里还能让她继续做皇后。看来她是把朕的宽恕当成了软弱了。真是气死朕了!”

穆提婆道:“陛下说的是,依奴才看啊,定然是斛律家没有将自己家的女儿教育好,才让皇后如今大失妇德。陛下是不知道哟,皇后娘娘在后宫骄横跋扈,谁都不敢轻易得罪,有好多妃子宫嫔,就因为一点点的小过错,无端的就招来皇后的严厉惩罚。陛下,她们可都是您的女人啊。身为皇后,不想着怎么替陛下管理好偌大的后宫,却整天对陛下宠幸美人不满,此为大不敬之罪。母仪天下,就要给天下女人做好榜样,皇后却没能做到,整天就躲在甘露殿里不知道谋划些什么,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适合做陛下的皇后。因此,奴才恳请陛下重新择一贤良淑德的名门贵女为新皇后。”

高纬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听着穆提婆絮絮叨叨的说着皇后的坏话。等他终于说完了,高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虽然皇后这次忤逆了朕,但是说她千般不是,这是你在无中生有吧。朕记得自从皇后入宫以来,后宫从没让朕操过心,朕虽然只宠了她不长时间,但是她对朕并没有什么怨言。你是收了谁的好处,竟然在朕的面前诽谤皇后,当真是欺朕无知么!”

穆提婆赶紧跪下来,大呼冤枉,把头埋在地上请求陛下原谅,嘴里说道:“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啊,刚刚听到皇后娘娘竟敢指责陛下,一时护主心切,才会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容奴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陛下既然已经剪除了斛律光,再让他的女儿做皇后,这非常不妥啊。刚刚皇后娘娘为了她父亲,是如何的在陛下面前口无遮拦的,陛下可是亲耳听见了,要是她一时想不通,做出了伤害陛下的举动,到时候悔之晚矣。”

高纬奇怪道:“皇后好像并不是那样不辨是非的人吧,朕这次诛杀斛律光,本来就没有充分的证据,对皇后退让一些也是应该的。”

穆提婆哀求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皇后哀伤父亲之死,她认为是陛下无端的杀害了她父亲,要是真的做出了什么危害陛下安危的举动,奴才可就万死莫辞了,这叫奴才如何向已故的先帝交待啊。”

高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起来吧,你说的有理,斛律婉儿确实不宜再做皇后,但是要朕废黜她,必须有确凿的理由和证据。朕诛杀斛律光,没能拿出证据,已经让许多人对朕不满了,朕可不想再生事端,接连对斛律家开刀,朕可不想整天听朝中那些家伙的聒噪。”

穆提婆恭敬道:“陛下放心,奴才定然会让陛下如意,既不会落人口实,也不会让陛下的威名受损,也让陛下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高纬虽然对婉儿有些不忍,不过一想到穆提婆说的话,也许婉儿真的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婉儿的存在让自己感到了不舒服,那么这皇后之位,不让她坐也罢。

星夜往邺城疾驰的斛律武都,在晋阳遇见了信阳派出的向自己报信的张虎。看完信阳的书信后,他也相信,信阳的劝告,并非毫无道理。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亲枉死在那昏君的莫须有之下,他就压不住心中的悲愤。如今斛律家满门弱小,全赖信阳偷偷的照应。对于这个义弟,斛律武都心中充满了感激,但是要让他躲藏在京城之外,这让一向骄傲的他怎能忍受,不替自己的父亲讨回公道,枉为人子!

他对张虎说道:“劳烦你送信了,义弟的好意,做大哥的先行谢过。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回去代我好好的谢谢我那位义弟。”

张虎拱手道:“少将军客气了,老将军故去,同为军中袍泽,在下也心痛莫名,但是请小公爷以大局为重,为斛律家的未来着想,万勿拂逆了我家主公的一片好意。我家主公派我前来送信,就是希望能保住斛律家的未来。希望小公爷能明白。”

斛律武都道:“义弟的好意,吾定然不会拂逆。但是作为人子,听见父亲罹难的消息而不前往,这岂是人子所为。我会悄悄的潜回京城,先见见义弟,好好谋划,定然不会乱来的。”

张虎见斛律武都回京之意已决,也不好再做阻拦,抱拳道:“既然如此,请让在下随小公爷一起回京,这样我对我家主公也有个交待。”

高纬对斛律家的处置,最终还是传了下来,由于斛律光谋反,现已伏诛,现将斛律家男丁全部收押,择日问斩,女子全部卖入教坊司,为奴为婢。旨意一下,斛律家满门都不能幸免,这让朝中其他的大臣为皇帝的狠毒感到心惊,也为斛律家现在的遭遇感到齿冷。兔死狐悲之下,他们对高纬也越来越离心。同时也悄悄的将家中有前途的孩子们撵出了邺城,告诉他们高纬不死,就永远别回京城。一时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对于朝臣的反应,高纬并不在意,既然没有人明确的站出来反对自己,那么这群胆小鬼就会继续屈服于自己的淫威之下,一时高纬猖狂异常。

同时,他派出御林军,日夜巡视京城,保卫京都安全的同时,抓捕那些对高纬非议的百姓和官员。这让京城里的所有人对高纬都敢怒不敢言,敢于忠义直言都已经被高纬下了狱。对高纬的统治,也愈发的不满。而高纬仿佛没有察觉这一切,依然我行我素,酒池肉林,纵情声色。

信阳得知高纬对斛律家的处置之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当初也料到了高纬会对斛律家下手,奈何自己却无力改变这一切,也无法阻挡它的发生。

小怜得知老夫人被下狱,斛律家一个都没能幸免,哭的肝肠寸断,虽然她在斛律家只是一个丫鬟,还在斛律家受了好几年的苦,可是小姐对她真的很好,宛若姐妹,老夫人也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如今,斛律家满门就这样倒在了皇权之下,一想到他们将要面临的遭遇,小怜就心如刀割。

泪眼婆娑的目光看向了信阳,信阳在这双充满哀求的眼睛之下,再加上小怜那可怜的小脸,他实在是做不到摇头。他起身将小怜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慰道:“小丫头,阳哥哥也没有办法,老夫人求仁得仁,阳哥哥无法阻拦。至于其他人,阳哥哥实在是顾不过来。”

小怜仰起头,看着信阳,啜泣道:“阳哥哥,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为了斛律家操碎了心,都没能安稳的睡上一个好觉。我只是想到老夫人那么好的人就要被陛下处死,就忍不住悲伤。现在小姐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也不知道她在宫里是如何的备受煎熬。”

信阳摸摸小怜的脑袋,心里也不住的叹息,那么一个好女子,就生生的毁在了权谋之下,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自古以来,后宫就充满了权谋和争斗,里面的水比朝堂还深。当斛律光被诛之后,婉儿在后宫注定要失势,一个失势的皇后,怎么可能是宫内其他有着各种势力支持的妃子们的对手。

高纬到现在还没废除她,只能说是在废黜她之前,让她在那个位置上生生的受煎熬,被废黜只是早晚的事。一想到那么一个可爱温柔的女子,就要在冷宫中熬过漫长的余生,信阳信心就一阵阵唏嘘发冷。

斛律武都刚刚过了上党,就接到了信阳再次派来传信的张龙,得知斛律家满门已经遇害。他悲愤的大叫一声,连日的赶路,加上这一下深深的刺痛,心力交瘁之下,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眼前一黑,他就从马上栽倒了下去。

旁边的护卫大呼少将军,迅速下马将斛律武都扶了起来,掐了掐人中,还是没能掐醒,护卫们只好就地取材,做了一副简易担架,抬起昏迷的斛律武都,迅速朝着最近的城池赶去。张龙阻止了他们,说道:“来的时候我家主公交待,斛律家现在满门罹难,陛下发了海捕文书追拿少将军,现在要是进城,保不齐就有人认出少将军,为了钱财和富贵,他们可是没都干得出来。要是害了少将军,可就大事不妙。斛律家现在就只有少将军能撑起来,万万不敢冒险。”

斛律家的护卫见张龙说的有理,忙向他请教该怎么办。张龙说道:“如今少将军昏迷不醒,诸位兄弟先在城外找个地方将大公子安顿下来,由小弟去城里请一位名医来医治少将军,诸位哥哥意下如何?”

斛律武都昏迷,如今身边的护卫六神无主,听到他的建议,忙不迭是的答应了下来。约好了在什么地方碰面,一伙人分成两路,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望着焦急的抬着斛律武都去找落脚地方的护卫。张龙叹息了一声,打马往城内赶去。

折腾到半夜,斛律武都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着身边护卫那悲伤的脸,斛律武都心里也非常难过,偌大的斛律家,没想到转眼间就烟消云散。自己不过去朔州戍边一阵子,没想到和家人的最后一面,竟成了永别!

如今斛律家已然不再,看着围在他身边的护卫,斛律武都虚弱的开口道:“诸位兄弟,这次是我斛律家连累大家了。如今斛律家既然没了,诸位何去何从,由诸位自己选择吧,诸位为斛律家所做的一切,斛律武都永生感激。”

护卫们单膝跪在斛律武都的床前,为首的护卫道:“少将军这就是不把我们当人了,我们兄弟受斛律家恩惠良多,老将军待我们如生死兄弟,如今他老人家被奸人所害,我等定要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当我们进入斛律家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我们此生与斛律家绑在了一起,还请大公子不要拿我们当外人看待。我们生是斛律家的人,死了,也还是斛律家的鬼!”

斛律武都大为感动,道:“如今斛律家已经没了,诸位也没有必要再将自己陪葬在斛律家。我这次回京,定要为父亲和我斛律家的满门无辜讨回公道,哪怕凶手是皇帝。诸位也有自己的家小,就不要陪着我去趟这趟浑水了,你们对斛律家的情义,我代斛律家在此谢过。”

护卫答道:“少将军无需多言,我等既然在斛律家呆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我们也跟着享受了。如今斛律家遭难,我等兄弟岂有弃之不顾之理,这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老将军没了,我等听从少将军差遣,定不相负,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斛律武都道:“谢谢诸位了,我斛律武都在此向大家陪不是了,是我太过小人之举。还望诸位不要笑话。”

护卫们笑着说道:“少将军这是为我等考虑,我等岂能不知,少将军如此,方才显大好男儿的真性情。少将军请尽快振作起来,如今的斛律家,就只有少将军能撑起来了,我们也希望少将军能重振家族。我等也好百年之后,对老将军有个交代。天子无道,不报此仇,我等有何颜面去面对老将军。”

斛律武都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床榻边,强自振作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护卫们要伸手上前扶住他,被他摆手拒绝。自己费力的坐了起来,望着身前殷切的目光,他沉声道:“既然皇帝听信小人之言,让我斛律家无辜被屠,这样昏聩的皇帝,已经不值得我斛律武都再效忠了。”

护卫们义愤填膺道:“这个昏君,他不配我们效忠,老将军为他披肝沥胆,他竟然对老将军下此毒手。大公子有何决断请示下,我等誓死追随大公子。”

斛律武都泪流满面,斛律家虽然没了,这些护卫依然能够追随着自己,无怨无悔。这一切都得感谢父亲啊,是他为斛律家培养了这么多忠心耿耿的护卫。想到父亲,他在心里就越发的恨起了高纬。

斛律家满门抄斩,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敢为斛律家收尸,高纬意向不明,没有人敢去触动皇帝敏感的神经。往日受斛律家的恩德,如今也只能假装忘记。只有信阳,木然的收敛着斛律家所有人的尸体,对于旁边开着门缝往外看的那些人,信阳冷冷的瞟了一眼,就让他们脸上羞愧难当。一个个都是受过斛律家大恩的人,如今却被一个小子所看不起,有羞愧得怒火中烧的想下去让信阳好看,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旁人劝道:“斛律家如今这样,我等却不能为其做点啥,如今有人代我们替斛律家收尸,受他些白眼,也是应该的。”

花了三天,信阳才把斛律家所有人的尸体都收敛了起来,在城外的别院后山上找了一块上好的土地,将他们全部安葬掉。和小怜两个人替他们守完了头七。高纬听说此事后,简单的哦了一声,眼里的意味难明。

内卫禀报来消息,刘信阳的夫人是斛律家的一个婢女,因此他才会替斛律家的人收尸。死者为大,事关人伦,高纬也不好下旨惩罚,一个小小的将军,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高纬都懒得用眼皮子夹他一下。

所以,信阳最后也没有受到责问和诘难,这让那些受过斛律家大恩的人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没事,自己就去替他们收尸了,搞得现在自己老是被人说闲话,遭受莫名的指责,百姓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斛律家的事情过去之后,满朝的人都盯着高纬,看他什么时候废掉现在的皇后,有心的人已经开始悄悄的在后宫活动开了,所有人都知道,废后只是早晚的事,如何让自己的人坐上那母仪天下的宝座,才是这些人追求的结果。

一时后宫内勾心斗角愈演愈烈,鸡飞狗跳,有心争宠的宫妃美人们不断的在高纬面前撒娇卖笑,搞得高纬不胜其烦,下重手惩戒了几个美人,才稍微压住了后宫那躁动的局势。穆提婆趁机向高纬进言,如今废后已经不可避免,陛下不如早做决断,后宫佳人们对后位可是翘首期盼,要是迟迟不决,后宫就不会稳定。

于是高纬采纳了穆提婆的建议,命人搜罗皇后不淑的证据,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皇后自身的过错,自己忍无可忍,不得不做出废后的举动。

得到高纬的授意,穆提婆大喜,只有揭掉婉儿身上的那层皇后的外衣,他才能获得莫大的快感和满足。斛律光,当初你不是看不起我这个阉人么,没想到吧,如今你这满门都栽在了我的手里,你现在一定在为你当初对我的无礼举动而后悔吧。要不是皇帝就在眼前,他真想放声大笑。

安葬了斛律家满门骸骨之后,信阳闭门不出,整天在府里陪着小怜,陪着她从斛律家失事的阴影中走出来。这些日子,他连兰陵王府都没有去过一次,虽然高纬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降罪于他,但是他可不认为这是高纬的仁慈,只是自己这小小的将军在高纬面前不显眼罢了,他都懒得和自己计较吧。他相信,只要皇帝稍微的关注一下他,就会发现自己和兰陵王之间的深深牵连,以及和段懿,斛律武都的情义,他定然不会轻易的饶恕自己。

既然没事,他也稍稍的放下了心,他派人去幽州,通知自己在幽州的人马小心谨慎,不可妄动。他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护卫带回斛律武都安然无恙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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