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黄亮扫了一眼地上的纸团，不紧不慢地说，“上面不都写了吗？好几个政要人员落马。”
“不是好几个，是好几排。”管雪激动地拍桌子，“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黄亮沉默地盯着她愤怒的脸，终于出声：“你该洗脸了。”
“我在跟你说正事。”
“我也在跟你说正事。”黄亮甚至比她更严肃，“女孩子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那就要把脸天上的黑头和灰尘全都洗干净，我只是在帮忙洗脸而已。”说着便把餐巾纸递给她。
管雪愣愣地盯着他：“你把优盘里的内容公开了，就是为了给这城市洗洗脸。”
“难道不应该吗？”黄亮微笑着回忆，“我记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空气是很清新的，可是没想到，现在却变得这么乌烟瘴气。”
“你又不是清洁工，关你屁事。”管雪抓过纸巾扯碎扔在地上，“就是因为你的任性，对管氏造成了多大影响，你知不知道？”
黄亮沉默地思索着，忽然笑了一笑：“顺藤摸瓜，俞雨被抓是迟早的，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屁话，为了对付俞雨不值得，那批人倒了，你等于是斩断了管氏的一节腿，那也是管氏的根基啊……”
黄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把那批人当做根基，管氏这棵大树迟早会从心里烂掉，而我这是帮你。”
管雪绷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黄亮，如果知道你是要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我一定会阻止你。”
黄亮冷笑：“正因为你会阻止我，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
“你太可怕了。”
管雪沉默地站起来，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他叫住。
“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黄亮的声音冷漠异常，好像谈交易一样。
管雪沉沉叹气：“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什么时候？”黄亮仍旧紧问不舍。
“等……等俞雨坐牢。”
管雪做事向来干脆，她自以为给出了一条明确的标杆，没想到，当那一天真的到来时，她却开始后悔了。
因为俞山宣布与俞雨脱离父女关系，然后又立即送上了一份早就准备的亲子鉴定报告，当舆论一片哗然之际，俞山出面道收养的事。
放屁！
尽管管雪心里不忿，但是这一出戏的确让俞山赚足了同情分，俞雨刚垮台，她的二弟俞泉就顶替上位了。
我呸！
看着他们父子两在媒体面前谈笑风生，管雪只觉得牙齿痒痒。
“来来来……”俞山笑容和蔼地向这边招收，“我来给各位介绍，这就是我的好侄女管雪，这次犬子能回来接管，也多亏了她她的帮助，我要好好地敬她。”话音刚落，一只满满的酒杯递到了面前来。
管雪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这时候气势不能输。
商场要的就是逢场作戏。
她正抬手，酒杯却被夺了过去，回头一看，黄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
他将香槟一饮而尽。
“怎么，大侄女是不给我面子，”俞山半开玩笑地说，“难道我只配跟你手下的一个小跑腿的喝酒。”
管雪还没说话，被黄亮一挡。
“大家都说俞总眼光独到，难道晚辈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小跑腿的。”
“说你是小跑腿都是在抬举你。”俞山轻蔑冷笑，“没骨头的男人，能靠脸吃饭，可真有前途。”
“您可真幽默。”黄亮微笑，“今天就是来告诉您这件事的。”
“什么事？”
“我和管雪今天要去注册。”
“什么？”俞山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两人一遍，“你们……你……”他最后还是把目光锁在了黄亮的脸上。
黄亮笑笑：“到时候一定请您来喝我们的喜酒。”说着便搂着管雪的肩膀转身离开。
这样一看，嚣张跋扈的管雪竟然成了小女人。
黄亮颇有成就感，走出来的时候，却听到身边的女人在叹气。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消极了？”
“在你把这座城市的毒疮拔了之后。”
管雪一边说，一便自顾自走上车。
黄亮跟在她身后上车。
“我知道，管氏的繁荣有一半是建立在毒疮之上，我这么做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利益，但请你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为了长远考虑，我觉得……”
“不要再跟我讲大道理。”管雪望另一边坐了坐，沉默地盯着窗外。
黄亮也没有说话。
“几点了？”
她忽然开口。
“三点……十分。”黄亮看了一眼手表。
“走吧。”
“去哪儿？”
“注册。”
黄亮愣住。
“我以为你后悔了。”
“后悔又怎么样，是我的失策，没料到俞山会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俞雨入狱了，俞氏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 反倒是我们自己这边陪了夫人又折兵，可是那又怎么样，既然我用结果作为条件，就一定会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黄亮沉默地听着，心情如同天气一般阴霾。
从民政局进去的时候是这样，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以为他至少会感到一点点高兴，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两人各自拿了个小本本，然后往各自的方向去了。
黄亮是走路的，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陈良梦把红本随后往车里一扔，然后坐了进去，最后关上门。
车子放了个屁，飞梭而去。
黄亮站在尾气里咳嗽了一声，沉默地荡回自己的狗窝。
新婚第一天就各睡各的，没有比这儿更假的婚姻了。
黄亮把红本往桌子上一扔，独自坐喝水。
他也没想料到俞山竟然如此冷漠，突然间觉得俞雨很可怜，那一瞬间， 他决定去探望她。
他第一次去，俞雨不肯见他。
后来每隔三天星期，黄亮就去试一次，这种情况一直连续了近半个月，黄亮有一次突然没有循着规律的时间去探望她，而是隔了一天才去，那一次终于见到了俞雨。
她整个瘦了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头发凌乱，皮肤干燥，一下子老了二十几岁。
黄亮险些没认出她来。
黄亮对着话机说了很多，像是单口相声，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听，只看得到他握着话机发呆，两眼无神。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黄亮笑着挂了，她仍旧痴痴地坐在那儿，嘴巴动着，像是呢喃着什么。
黄亮想回去，却被狱警拦住。
探视时间已经到了！
黄亮只能离开。
已经快到中午了，他伸手拦了亮出租车，到管氏上班去了。
“又去看老情人了。”刚进门，一条黑乎乎的抹布迎面砸来。
黄亮闪身一躲，看着面前气呼呼的女人。
一头黑长直陪着一身女式西装，掩住了少女的稚气，让陈良梦摇身一变，成了职场女精英，可是偶尔不经意的小动作还是会暴露她的本性——挑剔、霸道、任性。
黄亮看着她卷起来的袖子，不由惊讶起来：“你在扫除！”
“废话，”陈良梦白了他一眼，弯腰推茶几。
黄亮推开她，一下就把茶几推回原位。
“怎么回事？发不出工资，清洁工都罢工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还不是被你害的。”陈良梦怒目圆睁，“都是你自作聪明，害得我们公司账户都被冻结了。”
“账户被冻结？”黄亮皱眉，“”怎么会呢？俞雨的案子不是早就了解了吗？”
“没听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吗？”陈良梦叹了口气，“新来的领导班子要拿我们公司开刀，杀鸡儆猴，我去……”陈良梦说着，愤愤不平地踢了一脚。
“不会吧，如果真要那我们开刀，怎么会冻结账户这么简单？”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抓到更大的把柄。”陈良梦叹气，“不过这么拖着，不等他们抓到把柄，我们自己就已经被拖垮了。”
“是吗？”
黄亮看着陈良梦，显得有些不相信。
陈良梦从抽屉里拿出一撂信封：“这是从销售部来的辞职信，今天的。”她顿了一下，又特地强调了时间。
“这我早就知道。”黄亮打量了一遍，“情况比前两天好多了。”‘
“你……”陈良梦气结，“你……你过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呵呵呵……”黄亮笑着，“我们现在是夫妻，老婆有困难，我怎么的能不管呢？”说着便卷起袖子，夺过她手里的抹布。
“还有哪里要擦？”
陈良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算了，别干了，白费功夫。”其实办公室一点儿都不脏，她干活只是为了麻痹自己。
“会没事的。”黄亮安慰。
“你不懂，如果只是下马威，过了这个风头，我们可以慢慢打通关系，可是……可是还有俞山在一边虎视眈眈，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听说，他前两天还跟新来的陈主任吃饭。”
“又是姓陈的！”黄亮想起了陈升。
“你别管他姓什么，人家现在是大权在握，你要投标，就得找他。”
“投什么标？”
“办公器材采购，这可是快肥肉。”
“我记得我们好像有做这块的。”
“所以，俞山会一定会集中火力针对我们。”陈良梦说着， 烦躁地把手里的抹布扔了。
“那我们现在就要开始重新疏通关系了。”
“本来也不是难事，可是账户被冻结了，这就等于把我们的喉咙卡住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没有钱了。”
黄亮低头想了想：“钱的事交给我，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不用管了。”
“你小子，”陈良梦讥笑，“瞒着我藏小金库是不是？”
“你都说是藏起来的，我怎么能告诉你。”黄亮笑嘻嘻地把她按到椅子上，“我去买饭，你好好坐着休息。”说完便走出去，来到楼下的快餐厅打包了饭菜。
在付钱的时候，听到声后有议论声，回头一看，两个男人正躲躲闪闪地看向这边。
黄亮提着打包的饭菜走过去：“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摇头，另一个人也跟着摇头。
“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