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一片平静的池水上。汉白玉的围栏在月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使得池水中央的那座亭子显得愈加孤寂。
“南宫你说什么?”亭子里传出一声斥责。白衣女子抬手抚顺额前的那缕白发,秋水含怒,波澜不惊的脸上泛起忧色。
“是谁让你擅自干涉残阳的任务!他伤的如何?”
“宫主赎罪。我们用的毒白云山庄的人都备有解药,况且护法没有伤在要害,想来只要及时解毒便无妨了。”南宫艳单膝跪地,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语音微颤。
“你对白云山庄的想法我了解。希望你到时候别下不了手。”女子冰冷的语气似乎令整座亭子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南宫艳身躯一震,双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宫主多虑了,杀子之仇,如同剜心!还希望宫主给我这个机会。”
“你下去吧。我不放心残阳,今晚就会提前动身。剩下的事情你照计划安排妥当就赶来与我们汇合吧!”说完准备离开。
“宫主,有一事容属下回禀。当日在青石镇的联络点中,我们曾遇到一行三人。其中一个男子使用的掌法我觉得很熟悉。揣摩很久确定应该就是宫主闲来经常演练的那套排山掌!”南宫艳刚说完,只见女子双手猛烈一颤,随即右手抬起向南宫艳轻轻一挥。南宫会意起身离去。
亭中女子自是蔽月宫主屠无月。排山掌三个字落入她耳中时,哪怕再沉寂的心也掀起了阵阵波澜。
那时候山很青,水很绿。翡翠般的湖水边一对身影相互依偎。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少女面若桃花,婷婷玉立。青山绿水,习武论道,时光似乎过得都很慢。他在湖畔给她演练掌法,招式夺目,却威力平平。她调笑说连湖面的水花都溅不起来。他却正色说一定会练到排山倒海……
“排山…倒海…”屠无月喃喃自语。珠流璧转已十载有余,她觉得自己早在十年前就已死去,只是躯壳还未埋葬。但是南宫艳的话搅动了她的心,早已麻木并被自己冰封的心却在这一刻刺痛起来。她仰面迎着月光,剪水双瞳潋滟哀愁,眉黛青山含颦不语。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风中,已美不胜收!
清脆的马蹄声在一座气势浩大的石雕山门前停下,阿大跳下马车,摆好轿凳,向车里说道:“小姐,我们到了!”
车厢里,岑琴眼波流转看着残阳,微叹一口气,双腿却似千斤重压,怎么也迈不开去。残阳苍白的脸色在连夜奔波下显得愈加惨淡。他没有任何表示,鼓励她?残阳不忍,那是养育岑琴的双亲啊!放弃吗?残阳不能,多年背负的仇恨已经渗入他的血液,哪怕进一步万劫不复,残阳也会毅然决然向前迈去。
“阿大,你先进庄,让人帮忙扶公子进去。”岑琴支开阿大。一笑回眸,忧郁的眼神,无助的笑容。“衍儿哥哥,一会儿进庄,你就住在我的雅竹小院里吧。我会去跟我娘同住。明天我就借机去念慈庵小住。”岑琴顿了一下,似乎想通了什么。“小时候我调皮犯错都是你为我担责,替我受过。姨父姨母也待我如己出。自从变故发生之后,父亲母亲虽然表面和睦,但是他们已有了难解心结。对我也不似从前般呵护。家里经常会有刺客,父亲也不喜欢我再提起以前,提起你。所以,常会送我去城郊的念慈庵小住。”岑琴纤细的手指抚上残阳苍白的脸庞,指上凉意渗入毛孔直至残阳心扉。“衍儿哥哥,琴儿对不起故去的亲人。我……”岑琴含着泪,咬着唇,痛苦压的她精疲力尽,说不出话来。
残阳揽她入怀,仇恨已经淹没了他自己,现在又要来摧毁这个柔弱无辜的少女。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却无力做出任何改变。箭已在弦!“琴儿,你可以不这样选择!”是呀,她完全可以站在父母的一方,揭穿残阳。因为当初制定这个计划时,残阳万没想到岑琴会轻易认出他,更没想到冰雪聪明的岑琴已从细枝末节中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现如今,最难自处的便是岑琴。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无法原谅自己今天所做的决定。我会在念慈庵落发为尼,了却残生!”美丽的脸庞上滑落晶莹的泪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渐渐失去了神采,岑琴的话语重重的击打在残阳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
人世间若是没有仇恨,那么世界将纯净安宁。世人若能心怀善良,泯灭仇恨,那么人心也将纯净安宁。
密集的脚步声临近,一行人簇拥着一位妇人匆匆而来。灰色的绣裙略显素净,别样的发髻却很有风韵,面容带着焦急,眼眶有些下陷,眼角细密的纹出卖了她精致的妆容。残阳脑中一声嗡响,在这张脸上他已找不到一点熟悉的痕迹。同残阳相似,得知岑琴遇刺后立刻匆忙赶来的唐思瑶见到残阳的刹那除了心底突如其来的一下不安以外,便再没看出什么熟悉的味道了。
“琴儿,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关爱的口吻,急切的表情,岑琴一下子扑进唐思瑶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误以为女儿只是受到惊吓才失态痛哭的唐思瑶紧紧地搂住了岑琴,双手缓缓摩挲着她的后背,低语安慰。同样是慈母的怀抱,残阳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年,难怪在马车上躺在自己怀中时他睡的那么安然。岑琴内心焦灼,身体却在母亲怀中蜷得更深。
一旁的残阳双拳紧握,眼角微微抖动,深深呼吸,希望平复内心的痛苦。却不想右肩伤口一阵剧痛,殷红的血渗出包扎的绑带,顿觉眼前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