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们不知为何莫名的愤怒,因为有陌生人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那水浪溅得太高以至于溅到了他们的脚上打湿了他们的布鞋?
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即便是和尚这种在人们心里有着特殊地位的人,但终究还是人而已,他们并没有真正成为佛那种为人所不能理解的存在,佛会不会愤怒没人知道,知道这些并没有成佛的人自然还是会愤怒,至于为了什么愤怒邵晓和江殇都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那边那个骑着青毛怪兽的和尚面目狰狞,那怪兽的獠牙甚是可怕。
危险了,危险来了。
这是邵晓和江殇此时心底里最整齐而响亮的呐喊。
“你们可以离开了。”一阵声音犹如从很远的地方被强风刮来,却清晰明了,令人心中震撼,这道声音究竟说的对象是谁?那群和尚还是邵晓和江殇三人?
“我佛国与诸位有缘,相信终有一天还能相见。”
众僧原本那愤怒的神色在这道声音响起后便变得无比温和,眼睛紧闭,双手合起,嘴中呢喃念着某篇为人所不懂的经文。那只青毛怪兽也很安静,看起来极为温顺,没有了原本那暴烈的气息。
时间缓慢过去,围绕着整座大佛像的所有僧众齐齐坐了下来,诵读经文的声音愈发洪亮,在众僧最后方,那里树立起一根高高的杆子,杆子顶端挂着一个人,他的双手合十,身体在风中摇摆不定,脸上被血水染红无法分辨。
邵晓和江殇怔怔看着这一幕,画面太过血腥,甚至心理觉得比他们那些年杀人时候还要血腥,为什么那双手始终不分离,莫非这个人对佛的信仰已经到了这种死都不放弃追求的境界?然而他们并没有机会去探究这其中原因,到底为什么要让他们看这个?他们的身体被一道光包裹起来,缓缓升空。
在那尊大佛脚下升腾起来的感觉很是奇妙,就像是受到了佛祖庇佑的幸运儿在今日成了众多修佛人眼中羡慕的璀璨星辉。
三人升起的速度很慢,过了很久才到达佛像的胸口,但本来就只需要到达这里就已经足够,因为那里有一个口子,不知道通往何处,可能是佛像的背后,可能是脚下,但无论是哪里,邵晓三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就被扔进了这个洞中。
周围空气寒冷,比冰原下雪时候还要冷;漆黑,一片漆黑,三人凭借身上依旧存在的光辉勉强看见周围的石壁,然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怀中的不悔已经沉睡了很长时间,自那一抹光辉进入不悔身体再到来到佛像面前就一直昏迷不醒,而自己身体里那灼热的感觉愈发清晰,有一股气流顺着小腹的位置窜进了全身所有的细胞和骨髓,以至于他身上所有的毛孔也跟着张开,发间那种酥酥的感觉很是奇妙,让他很不安。
在光辉温柔的包裹下,邵晓的眼睛已经变得极度疲惫,精神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萎靡,然后眼皮耸拉着慢慢闭上,再也没有任何精神关心怀中的小女孩是否会从臂弯中滑下摔伤。
……
皇域青历六年春,位于皇域和南夷国度中间地带的凉山之上,硝烟从茂密的丛林之中直上云霄,喊杀声早已经停止,但依旧燃烧着的干柴草木依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几只乌鸦的惨嚎声是那么地惨烈。
皇域边境上遇上了不知何方来人的敌袭,即便很是认真地从那些死去的尸体查看并将现况仔仔细细地报告上了皇域之中,那些专理此类事件的官员在皇帝陛下愤怒的怒吼之下非常紧张且认真地进行着工作,却只能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信息,始终没能查明究竟是什么人袭击。
那些官员被气得脸色铁青而又脸色苍白地跪在皇帝面前悄悄擦汗,生怕皇帝陛下一怒然后将自己从那把椅子上踢下来砸在下面那些老少妻儿身上。
好在皇帝陛下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搞得头脑发热,也没有因为愤怒而昏了头脑,失了分寸,他没有进行荒唐的砍头示众,以此缓一缓渐渐被激起的民愤,他选择了及其温和的手段来安抚那些愤怒的子民,并开金口保证此类事件不会再发生。
毫无疑问,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皇帝陛下所说的话语是随意而说,如果连自己对子民所说的承诺都无法具体实现,那么这样一个君王不要也罢。
当皇域军队击退那群不明来路的进犯者后,他们很是认真地在打扫战场,看看有没有战友,或者看看有没有机会抓住一个并没有死去的进犯者,或者能不能再这些死人身上发点小财,再不济也能收些兵器。
邵晓怀中的不悔并没有掉落在哪个通道里,他们很顺利地回到了现世,邵晓在战斗刚刚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抱着不悔躲在一颗高大的树后,他的头从那颗大树后微微探出,再三确定这些在场间翻着死人尸体的是皇域军队的人后便开始大声呼救。
在某个穿着黄衫小兵的惊愕神情的帮助下,那小兵迅速地聚齐了几个皇域士兵,开始对他的身份进行确认,各种无聊的问题开始问了出来,最终邵晓背着依旧昏迷的不悔跟随着军队回到皇域边境上那座并不大的军队驻扎地。
然而邵晓最在意的是那个叫江殇的家伙去了哪里?再者就是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佛国里那些人为什么如此好心地将自己一行人送了出来?最后,不悔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那道光之后她再也没有醒来?
很多很多的疑问,很多很多的不解。
邵晓坐在床榻上,眼睛顺出木窗看着外面绿油油的草地,那些马匹正惬意地低头吃草。绿油油的草地上偶尔能看见几棵树,马儿这一匹那一群地散落在草地上,为那平平淡淡的草地平添了一抹景色。
不悔躺在软软的床榻上了,呼吸均匀,小脸上没有任何不健康的颜色,这让邵晓心底里那些担心少了很多。
小屋的门被推开,温暖的春风顺着门口吹了进来,门口那个留着胡茬的男人并不怎么喜欢打扮或者直接不打扮,甚至有时候梳理都懒得梳理,任由头发胡渣乱长,但这个看上去邋遢的男人在这支军队中却拥有极大的威信,没有任何人敢小视他或者无视他,没有人会当面取笑他的这些不足,即便那些背地里对他聊上一番的人再见到他时也会流露出尊敬。
男人左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右手手里拿着两个小碗,腕下吊着一坛酒,嘴角泛着笑容,很认真地将粥放在邵晓面前的桌上,又将小桌拖的里邵晓远一些,最终才笑着说道:“喝两杯?”
邵晓笑了笑,放下那种一开始对人的不信任,他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如果对自己有某种心思,那么他和不悔就不会活到现在,而且邵晓有自信,只要面对的不是修行者,那么他至少不至于那么简单的被杀死。
更何况这个男人刚刚做了这些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
一碗酒下肚,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才送来两碟豆子,两人又就着刚炒出来的豆子喝了一碗。
“多谢钟将军的救命和收留之恩。此恩情我一定记在心中,来日方长,终究会相报的。”邵晓确实要感谢这个名为钟离的将军,如果不是这位将军出面,即便他真是地道的皇域人,他恐怕也要受到更多不好的待遇,不悔也不会得到照顾,前些天突如其来的高烧也没有办法找到药草医治。
男人笑了笑,在邵晓微愕的眼神中说道:“你确实该感谢我,邵晓这个名字在皇域人耳中确实很出名,绝对有让所有皇域人发狂的资格。”
“不过,整个世界中叫邵晓的人依旧很多,仅仅皇域人就是几十个,所以你不用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邵晓发现自己似乎又遇到了如同那个老僧一样的存在,神经不由紧张了起来。
“其实你不用紧张,该紧张的是我不是么?”
钟离笑着抬了抬手说道:“我被皇域赶到这个地方看马其实也是因为邵晓这个名字,当我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可是你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孩子很可爱,我很确定,你不是那种冷血无耻的想要刺杀公主的越狱犯。”
邵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举起手中已经满的酒仰头而饮,似乎这能化解某种尴尬,然后起身给钟离倒满酒,又给自己满上了酒,两人喝得很高兴。
床榻上的不悔已经好转,当睁开眼睛没有看到邵晓那张熟悉的脸庞时便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想要召唤那个时刻抱着自己教自己走路的人快快来。不远处的小坡顶坐着聊天的两人被这一声哭搅和得不再说话。邵晓快速地向小屋跑去,钟离看着奔跑了邵晓,莫名地笑了笑。
邵晓两手抓着小家伙的手臂,将桌上新做的粥慢慢喂进不悔嘴里,最后才将她抱出门去,让她自己开开心心地颤颤巍巍地走路,邵晓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时不时看向坡顶那个邋遢的将军笑了起来。
坡上的一棵树下,只有邵晓和不悔在这里乘凉,一直沉默不语的晶魔在此时终于再一次发出了声音:“为什么你能这样信任他?”
邵晓眼神平静地看着远方,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信任他。”
“你和他喝了一坛酒,畅谈了很久,一起吃了他们的食物,聊了皇域这几年的情况……难道说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还不足够说明?”
邵晓无言,他想了想,这几天这种状态确实有些不符合他的处事风格,难道那个男人真有某种魅力?
邵晓想不明白,于是掰断了一根树枝,开始在树下练习脑海中的那套剑法,直到太阳落在了山的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