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时候,李玄给云谨若讲了一个故事。是封建社会里屡见不鲜的惨剧。
十四年前,十三岁的北冥司越认识了同岁的官家小姐步云烟。如同那些被写烂的情节一样,两人互相倾慕。隔时一年,步云烟被选进了宫中为妃,自此,两人由恋人成了叔嫂。那时的北冥司越远没有现在的霸气,充其量只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王爷。
李玄讲述这些的时候,映在云谨若脑海中的,是初见时竹林中长身玉立的北冥司越。那时的他,便是那样吧?身上散发着竹子的清香,眼里没有疏离的冷漠。
十五岁,步云烟不负众望地生下了北冥第二个皇子,而北冥司越却自请上了战场,这一走,整整三年都没有回来过。再回来时,佳人的孩子都会叫他皇叔了。只熟读兵书的北冥司越并没有上过战场的经验,却立下了赫赫战功。只用了短短七年的时间,周边的小国或臣服,或被纳入北冥的版图。这成就了他的神话传奇,更是惹得当时的皇帝龙颜大悦,不仅封了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给他,还赐了一个“战神”的封号下来。直到五年前皇帝驾崩,他才卸下盔甲从政。
人们只赞颂着他的睿智,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将每一场仗都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来打。每场必定亲临。李玄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曾亲眼见到他杀人杀红了眼,怎么都劝不住,最后只能打昏了事。
据说,那时的北冥司越爱惨了步云烟。
十年前,中令郎中苏家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苏倾颜。据李玄说,那是一个真正回头一笑百媚生的美人,况且是个大家闺秀,气质不是云谨若这个花架子可以比拟的。那时的北冥司越已经成了帝都中人人口口相传的人物,所以本来想宣苏倾颜进宫的皇帝临时改了注意,将她赐北冥司越为妃。可惜的是,婚期一直拖着,苏颜卿望眼欲穿,可惜郎君迟迟不归。
五年时间,佳人日渐消瘦。等到先皇驾崩时,已经顶着二十二岁还未嫁的笑话的苏倾颜才等来了北冥司越。苏家人喜极而泣,都说女儿终于熬到了头,可是苏倾颜却莫名失踪了。因为北冥司越本就对她不怎么上心,此事也便草草以失踪接了案。再后来,据说是苏家人心有怨气,支持了大皇子,结果在五年前那场著名的夺位战役结束后迅速没落了下去。至于倾城佳人苏倾颜,则是没有人在提起过。
李玄讲述的时候,满眼的神往。云谨若看的出来,他也是喜欢苏倾颜的。
可是,谁又能料到,一代佳人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起来步云烟之前对自己的莫名恨意来,云谨若隐约明白了。
“……我姐姐曾经是摄政王北冥司越步未过门的正妃,可是步云烟为了独占北冥司越的爱,竟然派人掳了我姐姐去,割了她的舌头便将她充作军妓任人蹂躏,发现我姐姐有向人求救的意图后更是抓回宫里残害成这样……后来我改名换姓进宫做了宫女以后才在步云烟凤做下的密室里找回已经奄奄一息的姐姐……那时的她不能说话也没有手写字,只让我拿来书本以眨眼示意,今生没有看到步云烟咽气,她绝不死……”景儿慢慢地诉说着,声音里没有悲伤,只是滔天的恨意。
云谨若的嘴开开合合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压的心跳都没有了。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离开这里。
“公主,我姐姐已经成这样了,您能帮我送她出宫么?”景儿见云谨若要走,连忙出声祈求道。
云谨若脚步停滞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帮还是不帮便又走动起来。
看着云谨若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尽头,景儿一脸复杂的上前帮苏倾颜理着乱发。“姐姐别怕,就算我们都出不去,我也一定会将步云烟带到这里来,叫她陪着你……”声音很温柔,但是却散发着能冻结一切的寒意。
脚步一高一低,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云谨若努力地平衡着身体,脑中乱哄哄的,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李玄给她讲那个故事的时候,她是满心满心地心疼,想着北冥司越定是过的不易,却忽略了李玄还说,北冥司越为步云烟倾尽了所有。
呵呵,当年的北冥司越怕是早就知道苏倾颜在步云烟的手上吧?可是他却容忍了步云烟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他的心里,步云烟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差点就忘了,鸳鸯的事件以后,北冥司越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追究责任,那时还以为是他不屑,现在明白了,是因为鸳鸯表面上了步云烟的人吧?呵呵,她真是傻。也便想起来,当时还是步云烟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亲自选了十名美女过来给北冥司越压惊。那十个女人有云谨若见过,躲在树后偷偷看的,或眼睛或鼻子,或三分或七分,总有一点像步云烟。
气血淤积在心,难受的云谨若只用手去狠抓。一抬眼,北冥司越就站在眼前。呵呵,真是讽刺,面上宠着自己,怕是心里还想着什么时候送自己去给他的心上人出气合适呢吧?不看北冥司越沉静的脸,木然地绕过他继续走。
“谨若,怎么了?”北冥司越蹙着眉头问道,伸手拉出了云谨若。早晨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放开。”云谨若厉声吼道。
北冥司越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看着云谨若一步一步走远之后,眼里满是阴鹫之色。“彻查。”冷声丢下一句,慢慢地跟在了步覆踉跄的云谨若身后。
数道黑影闪进了小屋里,接着便有景儿的惊叫声传出……
即使现在的头脑不甚清楚,但是还是察觉的到身后一步亦随的身影。心里只觉的无限恼怒,云谨若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北冥司越,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哇”地一声,一口黑血喷出口来,弄脏了北冥司越特意吩咐做给她的雪锦宫装。堵住自己的东西没有了,呼吸顺畅,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离出去,云谨若两腿一软,慢慢地跪坐在了地上。
北冥司越扑过去,霸道地吻住云谨若的嘴,抵在她后腰处的手掌更是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真气。直到云谨若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儿,才抱起她往临熙宫走。
一对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手提宫灯的宫女们纵拥着坐在坐辇上的步云烟,停在了他们面前。
“参见摄政王……”宫女侍卫们齐齐参拜道。
云谨若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下来的好,动弹一下身体才发现,北冥司越根本就没有松手的打算。
“嗯。”北冥司越的脸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对待云谨若时的温和被藏匿的没有一丝痕迹,只冷冷地应了一声,朝步云烟微微点了一下头,也不说话就抬脚要走。
“摄政王请留步。”步云烟说着步下了轿辇,美目凌厉地扫了一眼他怀中的人,气势威严地说道:“本宫道是谁呢,如此矫情地要摄政王抱着,不曾想原来是思议公主。一月不见,你这身子道是愈发娇贵了。”
窝在北冥司越怀里的云谨若也没有下地的打算了,强打起精神应付地笑了一下,晗了颔首说道:“比起上次见面来,太后的气色倒是差了,莫不是夜不能寐的缘故?”
“放肆。”步云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向云谨若的眼里满是寒光,赤裸裸的杀气比起那日来,更甚过许多。若不是有北冥司越护着,怕是即刻就将自己给碎尸万段了吧?或者,也将自己砍成苏倾颜的那样?
“太后息怒,今儿个谨若身子不大舒服,所以有点胡言乱语,你多担待着点。臣,这便走了。”北冥司越抱着云谨若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侧身将步云烟的目光全都挡了,淡淡地说道。说完也不给步云烟再回话的机会便径自走了。
所有的宫人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尽量做到看不见这一幕。云谨若闭上眼睛,嘴角却溢出了苦笑。这次是把步云烟给真正地惹毛了,与自己刚到北冥时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为了心底一点可笑的正义和在密室里受到的刺激便没了理智,也算是自找死路了吧,若是哪日失了北冥司越的保护,她的下场不会比刚刚看到的人更好。
步云烟站在原地气的发抖,抖着手指就想骂出什么来,却被身边的老宫女如意给拦住了。“太后,人多口杂,您慎言。还是去办要紧事的重要。”
即使不看,云谨若也知道那队人是走上了他们来时的路。步云烟的消息,倒是快,不仅又为景儿担心起来……
“如何?”等太医把完了脉走出殿门,北冥司越替云谨若盖好被子紧随其后地问道。
“回王爷,”被半夜叫来诊治的太医忙恭敬地答道,“公主是一时气血不畅,郁结在心所致的精神恍惚之症。所幸毒血已经吐出,无甚大碍,只要稍加调养便好。微臣已经开好了方子,请王爷明早派人前来抓药。”
“嗯,无事便好,你下去吧。”北冥司越挥了挥手,太医便弓着腰退了下去。轻轻地擦拭着袖角被云谨若染上的早已干涸的血迹,北冥司越沉下了眼,“讲。”
一道黑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闪了出来,跪在地上说道:“主子,查清了,公主见过的人,是苏倾颜。”
“嗯?”北冥司越将手负在身后,一双高挑的凤眼凌厉地扫过去,“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