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里,依旧是漫天的火光。不好,着火了,北冥司越……云谨若张嘴欲喊,猛然惊醒。
没有杀手,没有大火。整个房间里安静祥和,阵阵熏香沁人心脾。
好熟悉的地方。看着熟悉到陌生的格局,云谨若瞪大了眼睛。她想起这是哪里了。
不到两年前,她便是在这里醒过来的。那时的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陌生。
这里是……云国皇宫。残雪……
看着身上焕然一新的衣裳,云谨若扒开肩头看了看上面被北冥司越咬出的齿痕。还好,还是自己。起身下床打开门,冷眼看着门外整整齐齐的两排人。一排宫女一排内侍。内侍个个眉清目秀,面如桃花地看着她。
“殿下,奴婢……总算盼到您回来了……”宫女跪地,喜极而泣。
顷刻间,宫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个个抹着欢喜的眼泪。
云谨若抬眼,看着湛蓝无云的晴空,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到底,哪个才是梦境?
云国女帝欣喜若狂,不等云谨若亲自前去请安便自己前来探望。对于已经略显老态的女帝,云谨若竟也生出了久违的熟悉感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云国,总算有希望了。”
女帝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
云谨若低下头,附和的同时还不忘出声提醒着道:“陛下,儿臣的记忆,依旧不曾恢复。”
“无妨,你在北冥的事情,寡人已经知晓。就算没有以前的能力,只要北冥司越掌权一日,你便能保的云国一日安宁。”散去所有的威严,女帝执起云谨若的手,拍打着她的手背,亲近的宛若普通人家的母女。“现在,寡人总算是对得起云国的列位祖先,可以无愧地去见他们了。”
说道动情处,云谨若甚至看到了女帝眼中若隐若现的泪花。比起离去时的威严与沉稳来,此刻的女帝,叫云谨若感觉到,是真的老了。也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也不过是正值旺盛的中年。
“陛下,不是还有皇妹么?臣相信,若是多加栽培,她定不输于以前的儿臣。”云谨月,我还是回来了。那一脚之仇,我可是还记着呢。
云谨若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女帝半分,反而叫她沉下了脸去。带着无奈与愤恨深深地叹息一声,女帝疲倦地出声:“莫要再提。她差点就毁了云国。”
“怎么回事?”
天气大好。云谨若还保持着在北冥皇宫养成的,每日晌午晒太阳的习惯。
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云国女帝放弃了,原来还是云谨月搞得鬼。与沐流光合作,假传圣旨骗取宏帝遗旨。想要称帝,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只可惜,她压错了宝,一开始,就站在了必然会失败的那方。
已经是深秋时节,落叶纷飞。而云国却依旧绿意岸然。遮月云的蔓藤下,云谨若睡眼惺忪地唤道:“景儿……”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已经身在千里之外了。还真是,不习惯呢。不知道北冥司越如何了?他是否会认为自己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他,可曾为自己伤心?
“殿下,奴婢在。”
神识清明,视线里,是那个之前一直伺候自己的宫女,此刻正带着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
“怎么呢?”云谨若淡笑着出声。
宫女怔愣了一下又欢喜起来,带着浓浓的笑意回道:“殿下此次回来,与以往不同了。柔和了许多,直叫人一心想亲近呢。”
“嗯?本宫以往如何?很不近人情?”云谨若故意扬起了眉毛。
“也不是,只是感觉很冷清。”
冷清么?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颊,云谨若也觉着,自己真的变了很多。不在是观望者,而是融进了故事里。
“殿下,那个景儿,是以前侍奉您的宫人么?”宫女一边替云谨若拿着水果,一边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地说开,“月殿下被软禁,那些曾拥护她的大臣抽身一个比一个快的。听说您回来了,他们都商议着想来拜见呢。这不,昨儿个就送了十个内侍进来。奴婢查检过了,虽算不上天香国色但也各有特色,清秀可人。等哪日里您有心情了,就召他们觐见,保准个个都能逗您欢心。”
内侍?云谨若之笑而不答地听着,心下却想着,若是这事被北冥司越知道了,不知该会是何等的盛怒呢。清秀可人?那敢情好,等哪日这日子过腻歪了,就带着他们开伶人馆去,也试试那些穿越者们风生水起的感觉。对了,忽然想起了一事来,云谨若出言问道:“可是残雪侍卫带本宫回来的?”
“是呢。”宫女接过梨核,将削好的苹果呈上。
“那怎没有见过她?”好像纯粹就是闲聊,云谨若状似不在意地问道。
那宫女倒是不甚在意,依旧乖巧地替云谨若解惑。“殿下忘了?残雪侍卫是流云道长的弟子,不住在宫里的。除非召见,否则哪里能进的了宫的?说起来那流云道长也真是厉害,不愧是神人。说能接回殿下,就真的将殿下接回来了呢。”
流云道长。这个人,云谨若听过。在云国,他是一个神乎其神的存在。关于他的一切事迹都是传说,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初时,云谨若也曾想着请他指点迷津的。只是因为种种事情未能成行。也许时候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吧,是时候去会会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了。
落云山,终日被云雾缭绕,无人知道里面到底都有什么。多少年来也不乏有好气质者进去一探究竟,可惜的是有进无出。而流云道长就隐居在山里云深之地。
艳阳高照,光芒万丈。驱赶了一切的黑暗,却独独照不进那云雾间。只隐隐听到百鸟齐鸣,溪水潺潺。
“殿下,还是奴婢陪您进去吧?”宫女不放心地恳求道。
一身男装无限洒脱的云谨若淡然地飘了眼身后的大队人马,拜了拜手,“本宫一人进去,你们都留下。”
语毕,出来一队禁卫军跪在云谨若脚下齐声说道:“那就请殿下先杀了属下等。”
“嗯?”云谨若不悦地蹙眉。
“殿下,出行前陛下曾下旨,若是您有任何的不测,我们所有人都提头去见,所以……”有内侍在身后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带着无尽的妖娆。
温暖如春的阳光下,云谨若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属下已经在此恭候殿下多时了。”自云雾中走出一人来,冲着云谨若行礼,绽开笑颜道:“家师已经恭候多时了。殿下请。”
“尔等放心了?”云谨若凉凉地飘过一眼,抬脚上山。
“残雪侍卫,有劳你了。”一直侍奉云谨若的宫女拉住来人,反复叮咛。
“放心,我保殿下无恙。”残雪笑了一下,起步跟上。
被世人传说的险恶之地,原来竟是如此的人间仙境。落英缤纷,残红翻飞。云谨若踏上柔软的草地,行走在纷纷扰扰之间。桃花满天,意欲迷惑她的双眼,带来了一瞬间的迷离。桃花林,她记得,曾经也有一个人,带她去了一个世外桃源。
眼角的余光掠过周围的景象,云谨若发现了一丝异常。溪流清浅,水底的石子泥沙一览无遗。踱步上前,流水带走了飞落的花瓣,却映不出云谨若的影子。蹲下身,将手伸进去,没有水润的感觉,空无一物。
云谨若大骇。再去接花瓣。明明眼见着落到了自己的手掌,可是低头去看,手心却空无一物。
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化出来的,其实并不存在。云谨若惊惧地转头一看,残雪已经不知所踪,原先的地方,静静地屹立在一名美目温和的男子。
白衣翻飞,比北冥司越多出一份淡然来。墨发与残红肆意纠缠不休,云谨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底升起了惊涛骇浪。低低地叫了一声,“沐流光。”
不似沐流光的复杂,男子的眼眸纯净如水,熟悉到令人心痛。启齿一笑,清清淡淡地说道:“思议殿下认错人了,在下道号,流云。”声线悦耳动听,如同天籁之音。
云谨若的警惕陡然惊起,沉声问道:“道长刻意引我过来,意欲何为?”
“嗯,大约,是为了他罢。”流云托腮蹙眉,带着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云谨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眸眯起。
飘落的残红间,一道清淡的身影没有任何支撑地飘荡着,脆弱的仿佛一触即碎。看到她的目光,身影咧嘴,笑出极度的不舍与无奈来,深情地唤道:“阑珊,我终于忆起你了。”
清风淡然,云谨若站立着,狐疑地在左右两边转头观视。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却是不一样的形态。
“不用怀疑,他才是你认识的人,沐流光。”流云淡笑着开口,“他的肉身已经死亡,即使在这幻境中魂魄也存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只是受他之托,帮他完成一个心愿而已。”
云谨若转头,看着身影极为淡薄的沐流光,淡声问道:“你的心愿,就是见我?”
微风轻抚,沐流光的面容模糊起来,声音也是虚弱的,“阑珊,你还是记不起我么?那样也好,所有的痛,我便一个人扛罢……”
落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沐流光的影子烟消云散。云谨若瞪大了眼睛奔过去喊道:“别走,把话说清楚。”伸出去的手,却只抓到一把泛白的残红,软弱无力。
沉默许久,四周静谧,只闻的落花簌簌声。云谨若回头,看着眼眸沉静的流云,出言问道:“道长知道我是谁么?”
“当然。”流云点头,“一抹来自异世的孤魂,阑珊。”
“那么,你还知道什么?”云谨若胸口一紧,只盯着流云不放。
“呵呵,”流云笑的风淡云轻,“知道所有的一切前因,因为,你本就是我召来的。”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