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发觉肖且行的拳头竟然比先前硬气了许多，不论是气势还是力道，都远超先前，心中暗暗吃惊，只以为是用什么秘法强行提升了实力，摇摇头以为他不自量力，又觉得这几个人中，就算他，还有不错的实力，但是明显不是用剑的，那么下一任楚子自然就是他背后的少年了。
老人又看了一眼沉寒，恍然发觉他手中的剑有些熟悉：“好小子，我说陆晋羽那家伙怎么那么肯定你就是接班人，小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沉寒。”
“沉？哈哈哈，好，我明白了。”程先生的手一抬，“那么，我来问剑。”
沉寒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的手自然下垂：“我并不觉得，你打得过他。”
程先生一听，眼中有一些赞赏，一些不屑：“年轻人，我佩服你好勇气，但是，你要知道，境界的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弥补的，我自认虽不是圣人之下第一人，但是，也不是你们这些小辈可以平视的。”
“打得过我再说，废话！”肖且行看到程先生，本是惊讶，在一旁偷听到他与红叶之间的对话时，这才恍然，原来他就是幕后黑手，不由万分恼怒，肖且行自然不笨，而且性子也算耿直，想着先前沉寒差点丢掉命，愤懑之心恨不得马上发泄。
肖且行的出拳速度，还是出乎程先生的意料，完美的直线，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无畏，肖家铁拳，终于真正地开始有了一些味道。
“破风。”第一式。
逆风而行，感受万物在风中加快的流速，化掌为拳，抓住每一丝的破绽。
“破石。”第二式。
无他，力能破石。
“破法。”第三式。
万法皆破。
铁拳的创始人一定是一个简单直爽的人，简简单单，只有三招，利落，霸气。
铁拳的创始人一定是一个智慧明达的人，从从容容，只要三招，自信，有力。
每一拳都打得酣畅淋漓，肖且行的毛孔舒展着，收缩着。不玩太多的花样，像程先生这样的人，甚至能一眼看出肖且行接下来出拳的方向，并且及时做好防御。但是任何防御都不是牢不可破的，胜人者有力，或者未必有力，真正的胜利，在于击垮人的内心，如果这样一个毫无花式的拳头都让人无力抵抗，那么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
程先生眼前就面对着这样的问题。
吃力。程先生感到十分费劲。不仅如此，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竟然发现这位少年的身体中，爆发着绵绵不绝的后力，不是那种浮华的力气，反而显得踏实而稳扎。
难道他真的已经有了云岚上境的实力？可是什么时候破境变得这么容易？而且这样一个境界，每再往前一步，都是十分不易，他怎么会轻轻松松有这样大的进步？
掌心一对，程先生把心一横，破开肖且行的拳头，拼着被打伤的危险，拍击肖且行的左肩。
右手一挡，肖且行心知不妙，但是自恃程先生并无后援，索性放任他一再前进，准备拼个两败俱伤。
眼见程先生的掌要击中，肖且行气势一边，换成而已拳。
程先生暗想糟糕，竟然忘了他还会这样一种霸道的拳法，即便是自己打中他，自己绝不会受到比他轻的伤。
电闪雷鸣。
两人相交的刹那，各自悬停在半空中。
“彭。”一起飞出，肖且行的衣服上，甚至能嗅到燃烧的味道。至于程先生，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显苍白，他咬着牙，显然是不想让一口鲜血喷出。
“你输了，不是么？”沉寒拉起肖且行，接触的瞬间，他就感受到肖且行的虚弱，他将他拉到椅子上，又看了一下林泽的伤，发觉红叶已经给他服下药丸，放心不少。
“你，还要问剑么？”
程先生沉默着，似乎是使劲将血往下咽。
半晌，点点头：“问。”
“为什么？”沉寒有些出乎意料。
“因为。”他正准备说，还是压抑不住了“噗”的一声，血喷了出来，那种颜色，有点黑，“我不放心。”
“你中毒了？”沉寒更加意外。
“你还接受问剑么？”程先生说得格外坚定。
“我，不接受。”
“哦。”他起身，“那么我走了。”
一身落寞，半点苍凉，这种感觉，就像是陆晋羽当初在桃花潭那边一样。
“你还想走吗！”红叶一剑刺出，她看到林泽几处断骨，而老先生还能说话，还能走路，心中不平，气愤不已。
“唰。”剑入三寸，老人的手臂上，有血流出。
落在地上，是可怕的黑红。
凉月照血，老人反而多了几分清醒：“小姑娘，请你得过且过。”
“你还走的掉吗？”红叶有了一点畏缩，因为老人的眼神，可怕得吓人。
“我来接他走。”是陆晋羽。
红叶警惕地退了两步，转头看了看沉寒。
沉寒眯着眼，朝陆晋羽看去：“我接受问剑。”
老人的眼神一亮，却又黯然下去，他挣脱了陆晋羽的搀扶：“请赐教。”
“老程。”陆晋羽走上一步，他看到老人干枯的手臂上那个不小的窟窿，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纠结与不忍。
“一剑。”沉寒没有拔剑，他拿手指一点，然后一挥。
老人的眼睛亮了，些许翕动，微微颤着：“好，好，好。”
落下三个爽朗的“好”字，然后拍拍陆晋羽的肩：“走吧。”
“走？”
“走。”
陆晋羽的身躯微微弓下，好让老人能够架到他的肩，两人离去的身影有些狼狈，但是让沉寒唏嘘不已。
今天是满月，没有星星，天空很干净。
但是沉寒心中很乱。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个准确的评判好坏的标准。
或许这就是江湖。
或许这才是江湖。
沉寒知道自己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