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声说:“侯府很快就要迎娶侯夫人了,你自然不闲。”
元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和陈清婉的婚事……”我没说下去。
元岑却笑了,“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我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要有妻子了,就不该再做这样的事情。我没有心情陪你玩,而且,这对陈清婉也并不公平。”
“公平?”他笑起来,“何来的公平?既然你想要公平,就应该在最开始的时候,结束这一切,可是你偏偏又要招惹我。”
“我没有!”我大声说,“我从头到尾招惹的人都只是你弟弟元沉而已,我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元沉,他和你不一样!”
“哦?是吗?”他笑起来,一只手捏着我的下巴,“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当然是!”我艰难地别过头,不想与他对视。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他残忍地笑起来,“如果你记得的话,当初我说的话,现在应该兑现承诺了吧。”
“你又想怎么样?”我艰难地说。
“杀了你,一了百了。”他清脆地比个手势。
我望着他,他的神色十分冷淡,隐藏着怒气,此刻我却没有别的想法了,“嗯,如果你想杀的话,那就杀好了。”
这样说出来,突然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我闭上眼睛,任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元岑的声音传来,“你学聪明了?知道勾引男人的步骤了?这算什么,欲擒故纵?呵呵呵。”
我闭紧眼睛,用动作表示我没有所谓的欲擒故纵。
等了半天,好像没有动作,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然后,扑面而来的清竹气息。
冰凉凉的触觉如烙印一样,印在我的唇上,我只一惊呼,随后他就叩开了唇齿,更浓郁的气息将我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他他他,居然在吻我?
清风拂面,就是这样的气息。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他。“你在做什么?”
然而,他却顺势将我搂在怀里,一声温柔的叹息落在耳边,“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我怔住了,他的怀抱好温暖,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点都不一样,我不禁有些沉醉了。
“知还,如果我们没有相逢,那现在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我可以安心复仇,你也可以安心当我世界的路人,为什么,命运要安排我们再次相见呢?”
我艰难地推开他,内心十分难过。时至今日,看到他喟叹,我还是会深有同感,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们之间,应该结束了。
“或许,让我们再次相逢,是为了做一个了断。”我鼓起勇气这样说。看着他那双星目,差点又陷入那种温柔的神情里,我努力提醒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是我的,他也不可能是我的。
“你是说,我今日费尽心思来见你,其实是错的?”他神色冷下去,挑起眉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我很愿意再见你这样一面,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事情,的确要说清楚了。”
他似怒似笑,“哦?那你倒说说看,之前还有什么是没有说清楚的。”
我咬咬唇,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饶是一向镇定的他见状也惊了一惊,“你做什么跪下?”
我匍匐在地,将头阁在双手上,行了个大礼,随后,抬头,认真地看着元岑,说:“太子殿下。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已经万事俱备,却迟迟没有行动,但是今天,我却不得不说出我的请求。也许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是我还是要说,来日,你重回金銮殿之日,还请放过我的家人。”
他惊诧地看着我,随后又露出讽刺的笑,“你还真敢提?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复仇?你难道不知道,如今我已经是个老老实实的侯爷了?”
我摇头,“别的我不敢猜测,但是殿下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总有一天,是要重新归到九五至尊的位置的。”
“呵呵,看来你还挺了解我的?是因为好歹上一世也拜堂喝过合卺酒的理由?”他俯身下来,挑高我的下巴,眼睛微眯,“不过,你还真是高看自己了,卫知还,且不说如今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出,就算是当年,我也不过是假意将你娶回门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那么回事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却想着,男人果真是反复无常的,就算是前一刻还温柔体贴,这一刻又变成了这样的蛮不讲理。
“元岑……”我叫他的名字。
他用力地捏着我的下巴,暴怒道:“闭嘴!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有关于丞相府的事情!如果你真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什么都不要做,下次再敢怂恿言仪来搅我的大事,就不会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怂恿言仪?难道,他指的是,我告诉言仪他真实身份的事?
他邪魅一笑,“别这么惊讶,如今我的眼线遍布全天下,尤其是你,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最好祈祷我永远是这么好的脾气,否则……”
我说不出话来,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他说完,重重挥开我,我跌倒在一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卫知还,上一世是我的女人,这一世自然也不例外。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在我眼里,你闹腾地越欢,日后你老子就越遭罪!”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叫住他:“元岑!”
他顿住脚,“怎么,你又要求我什么事?”
我摇头,悲从心来,“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吗?”
他不可思议地回头,嗤笑一声,“你是被我吓傻了吗?为什么要和她们一样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我无心再去顾及他说的她们是谁,而是期待地看向他,“在你揭开我盖头的时候,有没有一丝心动?堆锦递合卺酒过来时,我记得你眼神有一丝松动,那时你是不是也曾心软?”
元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真的疯了!”
说完这句,他拂袖离开。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没有任何感觉,如同行尸走肉。
身后传来小跑的脚步声,明霜过来了,她紧张地扶起我,“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她,任由她将我扶起。
她看着我这个样子,跺跺脚,“小姐,您这是何苦呢?公子他都这样待你了,你何必跟他置气?好好地顺着他的心思走不就得了?要我说啊,您迟早是要当娘娘的人,如果公子喜欢,说不定还会是皇后……”
“你说完了没有?”我淡淡地打断她。
明霜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说完了,我们就回去。”我戴好面纱,径直往前走。
明霜又忍不住追上来,问道:“那个……小姐,您不赶我走吗?”
“为什么要赶你走?”
“因为,小姐已经知道了明霜是公子的人……”明霜对着手指,这样说。
我轻轻一笑,“少了一个明霜,还会有更多的明霜
来我身边。赶不赶你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霜吐吐舌头,“这话也是,公子是吃定小姐你了,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还没见公子对谁这么上心过呢。”
我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她,“你是什么时候来我身边的?”
明霜数了数手指头,“这个嘛……小瑶姐姐走了之后,我就到小姐身边了,不过那时只是一个普通丫鬟。后来明月姐姐走了,我才替补上的。”
明月是我用过的另一个丫鬟,我闭上眼,什么时
候,我身边居然全是元岑的人了?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一想到我做过的所有的事都被他尽收眼底,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之所以一直引而不发,是觉得,还没有构成危机吗?那今日见面,也是想提醒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情吗?
我有种想要赶快逃离邺京城的冲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个地方,实在太可怕了。
想到这些,脚下步子也加快了,只想快点回到丞相府。
路边果真有卖糖葫芦的,看到糖葫芦,我不禁失神想到元沉。
元沉,他这个时候,又在做什么呢?他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这么可怕的人吗?天底下奇怪的事还真多,明明是一副面孔,却是不同的性格。
“哎!爷说了无数遍了,真的不是爷赖账,是爷今天真的没带钱!”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侧目看去,发现又遇见了去年爬墙头看新娘子的男人,那时候只看到他一个脑袋,如今看他健壮魁梧的周身,只惊叹道,还有这么高的人!
那卖糖葫芦的小贩显然不买他的帐,“你就胡扯吧你!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废话少说,拿钱来!看你穿得人模人样,不会两个铜板都拿不出吧!!”
那大块头好说歹说:“真不是爷没钱,是今个出门真忘带钱袋子了,要不,这个我不要了,还给你?”他说着,就要把手里那串糖葫芦往上面插。
小贩嫌弃地挥手,“不要了不要了!沾满口水的糖葫芦还回来还怎么卖得掉!就当今天晦气,打发讨饭的了!”
“你说谁是讨饭的!”那大块头怒了,“这串糖葫芦爷碰都没碰,哪里有口水!”
“哟,您还爷呢?要是你这样的人都是爷,那我岂不是玉帝老儿了?边去!别耽误我做生意。”那小贩赶苍蝇一样地赶他走。
“小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明霜催促道。
我见那大块头已经快忍不住怒气了,他那一身肌肉,要是真动起手来,恐怕这个身形单薄的小贩要被他一拳打飞,想了想,我走过去,对那小贩说:“是两个铜板吗?我替他付好了。”
在两人的惊讶中,我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那小贩接过银子,笑眯了眼,“哎!谢谢谢谢!”然后对一边的大块头鄙夷地说,“真不知道你交上什么好运,还有人替你付钱。”
大块头一手举着一根冰糖葫芦,样子颇为滑稽,他见我要走,赶紧追上,道:“这位女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今日真是承蒙女侠相助了,改日必定登门道谢,将银子还上。”
“不必了。”我温和地说,继续往前走。
那大块头愣了愣,琢磨道:“奇怪,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面纱下的我暗自笑一笑,然后明霜就不客气地赶人了,“喂!我家小姐是看你可怜才帮你的,你这人可别得寸进尺啊!一边去!别碍着小姐的路。”
大块头看见明霜,吃了一惊,“你~你不就是那天那个拿垫子的小丫鬟?”他立刻转向我,“那你就是那个……黄脸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