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随即道:“它们不属于我,我也不会要的。”
呼卓珂目光低垂,像没看见我一样,轻轻说:“日子都定好了。”
“什么?”我错愕。
她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尽是憔悴,“离你们完婚,还有十天。”
她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只要十天,你就能嫁给郝连哥哥,你不要让他伤心,好吗?”
她在恳求我不要悔婚?
我怔住,随即道:“那你呢?你不让他伤心,他又是否顾及到你的感受?”
“郝连哥哥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今天来,就是来看看你的。看完,我就走了。”呼卓珂语气失落,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清楚感受到她的伤心,从语气里透露出的难过。
我始终不能理解这样的爱,只要能让所爱的人得到幸福,自己好不好,没有关系?
或许这样的爱才算大爱,可我不能够接受。
“郡主,听我说。”我用力地捏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能嫁给你的郝连哥哥,你还记得,你曾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那时我说没有,那是我在说谎,我其实有,而且很爱他,很爱很爱。”
呼卓珂一直暗淡的目光开始变亮,我继续说:“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会来草原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为我爱的人来的,不是因为那个人在草原,而是因为,我和他的身份地位隔得实在太远了,他于我而言,就像是地与天,泥土与星辰,我们之间隔着太远的距离,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我很痛苦,而且,我希望他能够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有所顾忌,所以我离开了他,来到了这里。”
呼卓珂呼吸一顿,她眼睫微微颤动,“所以?”
“所以,我不能嫁两次人。”我坚定地说。
呼卓珂一下子震惊地看着我,不可思议地说:“嫁两次人?”
我苦笑:“没错,我已经嫁过一次人了。”
“那你,是逃出来的?”呼卓珂吃惊道。
“没错。”我低头。
“那,郝连哥哥,他知道这件事?”呼卓珂迟疑地问。
这个问题……我垂着头思索了一阵,不能告诉她他知道,否则她会更受伤的,我这样回答:“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郝连哥哥怎么还会带你回草原。”呼卓珂坚定地相信着。
我附和道,“所以,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不能发生,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你的郝连哥哥的。而且,我根本就不爱他,他也……不是真的爱我。”
呼卓珂呼吸困难,“可是,贝尔其其格是草原之神的祝福,任何人都不能背弃,从来没有人可以破坏这个规矩,就算是郝连哥哥成了草原之王也不能破坏这个规矩。我……无能为力。”
我咬咬牙,“我知道,规矩不能破,人还是要嫁,但是,我们可以变通一下。”
“怎么变通?”呼卓珂一下子睁大了眼。
我看向帐外,附在她耳边,轻轻说:“成亲那天,我们互换身份,你代我嫁给他。”
“这不可以!”呼卓珂大呼,随即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太张扬,立刻捂住了嘴,小声说,“这怎么可以?”
我浮起一个莫测的笑,“事在人为,只要郡主你同意,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一个皇后都能从重重深宫里逃到北疆草原,一个小小的婚礼自然也能作假。
呼卓珂保持着捂住嘴的姿势,目光犹豫,纠结,又犹豫,纠结,“可是……可是……可是……”
我迅速打断她,“十日后举行大婚,你有九日的时间考虑,我的夫家,在我逃了后,或许一直在追踪我的下落,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又重新嫁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做?到时候,一个北疆的世子竟娶了个已经嫁过人的女人,这样的流言会彻底吞没你前程无忧的郝连哥哥,你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吧。”
没办法了,我不得不利用面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用这样的话威胁她。
这也是从郝连畏迟身上学来的,调虎离山之计。
呼卓珂眼神忽明忽暗,很显然是在犹豫,帐篷外的阿犸已经叫道,“郡主,不能再待了,巴布哒来了。”
呼卓珂这才猛地回过神,我将她推向帐外,低声说,“无论你答不答应,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说完,她就被我推了出去。
片刻后,响起巴布哒和阿犸的对话声:
“郡主怎么在这?”巴布哒说“在这?”时,语气十分厌恶。
阿犸委屈地说,“还不是因为刚刚公布世子和这个女人大婚的消息,我们郡主忍不住过来看看。”
一向好脾气的巴布哒狠狠骂了句什么,似乎还要进来跟我理论,然后被呼卓珂拦住了,因为听到巴布哒提高的音量:“她这样对你,你还维护她?……”
后面两人再说什么,已听不见,慢慢地远去了。
我双腿跪在地上,深深地感到疲倦,膝盖下的羊毛毯质地柔软,触碰起来却有种不真实。
我快速思考起来,呼卓珂现在犹豫,但应该还是会答应我这件事,我需要做的,除了完美地制定调包计划外,还要做的就是让卫芷嫱赶紧离开草原,郝连畏迟指不定还会做什么事,万一他真的拿她开刀……虽然我以前很讨厌卫芷嫱,但她却也从来没真正伤害过我,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我未来的小外甥。
我咬咬牙,起身,目光落在那一箱箱打开的珠宝上,随手抓了一把看起来很值钱的就往外走,无论如何,跑路的话,钱还是需要的。
我一掀帐篷,两个面生的男人就拦住了我,客气地说:“世子妃要去哪里?”
我暗暗叫苦,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真的打算软禁我。
我微笑道,“帐篷里太闷了,打算出去散散步。”
“对不起,族长说了,在您和世子完婚前,是不能出这里的。”
“你们……”我气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对不起,您还是请回吧。”拦住我的人十分客气。
我站在这,十分不甘心地看着绵延起伏的草原,怎么办?要是不能够出门,谁来带消息给卫芷嫱呢?
就在我站在帐篷门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她要去,就让她去。”
闻言我错愕地抬头,来人正是刚刚才离开的巴布哒。
他走过来,对拦住我的那两个人说,“让她走。”
“可是,族长有令……”这人迟疑道。
“你们是族长的人,还是我的人?”巴布哒不容置喙地说。
“是您的人。”两个人垂下头,放行了。
我愣了,这么简单?我以为还要好长一段垂死挣扎。
但现在我已经顾不得想这些,只飞快地朝巴布哒露出感激一笑,就打算往前冲。
巴布哒握着我的手,我疑惑地回头看着他,“你就打算这样走?”
我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是放行了吗?还有什么吗?”
巴布哒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怔愣,随后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大胡子脸,“跟我来。”
他带着我,避开了人群,给我牵了一匹马。“没有坐骑,你用脚走不出几步就会被抓回来。”
我错愕地看着他,原来他知道我会被抓回来?“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走?”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郡主。”巴布哒生硬地说,“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这次走了,不要再回来了。”
我愣了,敢情他以为我是要逃婚?可我只是打算去通知卫芷嫱让她离开啊。
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就能逃掉,那也就不用再策划十天后和呼卓郡主的调包计划了。
没错,想定了后,我冲他一点头,“好!如果有机会,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骑上马,挥着鞭子就往前方赶去。
走到一半,回过头看了一眼八部草原,绵羊和马匹还在草地上悠然地成群吃草,有炊烟从篝火旁淼淼生起,升腾到天上,和一团团的棉花云朵合为一体。
我再看一眼,回过头,尽是懊悔和心疼——要知道这次也算我逃,那我就多带点珠宝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立刻在心里批判起自己,卫知还啊卫知还,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些身外之物?
痴笑一声,我扬起手里缰绳,“驾!”
草原上的风随着奔跑的马儿烈烈地从耳边刮过。
看着不远处的河流,我露出微笑,只要过了这条河,我就能找到卫芷嫱,说服她离开,找个地方,逃离这里,那又将是一片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