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不知边际的路,日头已经彻底没入地平线只剩下一丝丝灰红的光,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点一点挪动着,汗水已经湿透了长发,黏腻的贴在脖颈,脸侧,她的脚步很沉重,如果仔细些你会发现袍子下,她的腿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她已经要到极限了。
汗水滴在眼眶里,带来一阵阵磨砂刺痛感,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她的目光有些溃散,脚下却不停止,这一切都是身体意识,这是要多么强大的意志才能支持下去,很难想象小小的身体里装的是如何的绝决。
叮——
又一滴汗水顺着尖尖的下巴落下,在全黑的玄梯上溅开。
而这一切已经完完全全呈现到了一个人眼里。
深蓝色的水晶镜前,稚嫩的容颜在一群人中显的尤为扎眼。
没错这个人便是圣泽的正太院长。
“呵呵!倒是没想到也是个好苗子。”出声的是在学院很有声望的长老级教师,那人眼睛带笑看着水晶镜面。
“嗯。”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却透露出对对方的肯定,这是另一个一直以来以沉默著称的教师,要知道能得到他的一句肯定那是如登青天。
“呵呵,呐院长大人可要给人家记一功呦。”白念初一下下捋着长发,拖着如果的衣袍长摆走进。
“这就是你算计我的理由?”一直以来窝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人开口,话是对白念初说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中的蛋上。
“哎呀!离耀师兄,人家这不是为学院着想么。”白念初也不在意,笑笑呵呵道。
“哼!”离耀轻蔑的瞟了白念初一眼,冷哼。
不待白念初张口,却被一声轻咦打断了,声音是从另外一位教授阵法的老师口里发出的“这玄梯,我年年都看,可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这里还有个隐匿阵法。”
闻声,殿里的人齐齐对视,默契的把目光投向水晶镜面之上。
这一看之下,更是惊诧,此时的镜面里有两个人,除安妮之外,身着层层叠叠金色暗纹黑底衫,黑发随意的缠绕在镂刻着符文的象牙白发钗上,狭长上扬的眸子,摄人的黑色瞳仁,不点而朱的唇勾着同样上扬的完美角度……
“这似乎是万年前的服饰……”
一时间,大殿里都是惊诧的唏嘘声。
院长脊背挺直,只是看着水晶镜的眸子暗沉下来,这本是一个专门针对拥有空间异能的异能者设立的试炼,数百年来他就站在这里,看着一个个或天才或平庸的小少年们走上试炼阶梯上,他们其中不乏走的远的人,这些人最后无一不是大陆的天才,但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能找到这条路的尽头,即使是意志在坚强的人他们最后也会倒在路上,而后被遣送离开,年复一年,他也终于从最初的满怀期待,到现在的根本不敢有任何想妄。
而现在……
这个他守了数百年的试炼之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人穿着几万年前那个时代独有的繁复长衫,并且……若是仔细分辨,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分明看到那人头发里的根本不是发钗,而是一对兽角。
他并不是个人族……而是兽,一个住在试炼之路在这之前却从未被人察觉的兽。
他不由得用更加具有侵略者的目光去探寻,而就在这是那男人就像是有所察觉似的,突然看向半空中,而……那里正是水晶镜窥视口所在的地方。
这……是巧合吗?
院长那张正太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纤长的眼睫毛恰恰隐藏起他眼底的一切。
安妮从没觉得这么累过,身体想要就此为止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可她的意识告诉她,她不能停下,心底有个声音在时刻提醒她向前。
视线越来越模糊,一股股零点能不受控制的从她的心脏抽出来,紧接着一下下灌输到双腿,头脑,但这并不能使她保持长久的清醒。
再一次意识沉浮中,她突然发现零点能并没有即使的帮她清除混沌,她倏然被丢进一片黑暗的泥沼中,系着她身体的绳子在一点点扯断,她则一点点陷进去,然后无法自拔,从脚趾,到腰间,再到眉眼,发梢,她再也不能动荡哪怕一点,她已经被这无尽深渊所吞没。
她想要用所有的力气发出一声惊叫,可是她不能,只能用灵魂的颤抖表达自己无边的恐惧,到最后,她的意志也开始溃散。而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发生的都很缓慢,你能想到你得了病但这病根本没法治,只能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萧条然后死亡的恐慌吗?就像这样。
“安妮!!!!!”
她突然听到一声呼喝,她猛地睁开眼。
她突然大力向前奔跑,这一次没有丝毫阻碍,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漫无目的在黑暗中奔跑,直到她撞到了什么屏障,她可不管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拿身体去撞它,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撞,手肘碎裂了,她就用脚踢,脚扭曲了,她就用头撞。
在无休无止的沉默的对抗中,她用最后嗯力气发出最后一击,她终于发出一阵沉闷的压抑着痛苦的呐喊,这呐喊就像打破整个黑暗的钥匙,轻易打开了这黑暗。
咔嗒——
一束微弱的光线从黑暗中透露出来,她呆呆的无力的躺在黑暗中,用唯一能动的指甲去触碰它……
它毫不犹豫缠上安妮的手指,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她所有的记忆一骨碌的涌出来。
黑暗在破碎,第二束,第三束,一束束越来越多的光突破,它们交织在一起,顺着无力瘫倒在地上的安妮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修补着安妮破碎的身躯,身上的伤口在快速痊愈。
她慢慢睁开眼睛,这一次是真正的睁开眼睛,从人间堕入深渊在到天堂,安妮感觉就像过了几个世纪。
她还有些呆愣,她抬手触碰到一层薄薄的薄膜,手指微微挑动,薄膜随之碎裂,她看到玄色的阶梯,翠绿的树,清脆的鸟鸣,每一件事物都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看到她的周围悬浮些一些光点,那是周围的零点能,它们疯狂的朝着她的身体涌动着,而她的身体却并没有任何不适,储存零点能的心脏能量海更是变成了一个无底洞,疯狂的吞噬着这些能量。
源源不断驱逐着她体内积攒下来的疲倦,开拓着它的经脉,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舒适。
安妮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你终于来了?”
突兀的声音,安妮这才注意到在她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确定自己的身体内部已经稳定下来了,安妮也就放心了,看着男人的眸子微沉蹙眉警觉的看着他。
对方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微笑着向自己做了一个特殊的动作,然后一手穿过自己腿弯,一手穿过腋下,蓦然是公主抱。
安妮试图挣脱,可对方的力气却很大,她根本反驳不了,但她又感觉不到不善,她抬头困惑的看着对方,对方却好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的抱着她前进。
良久之后,安妮突然感觉对方的手松开了些,果断一个跃身,这一次她没有费任何力气便落在地上,她抹平衣服上的褶皱。
刚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痴汉似的眸子。
安妮抽着嘴角。可能是因为强压激动他的嗓子有些哑,说出一句无厘头的话“你终于回来了!”
他目光痴痴的看着安妮,熟悉的悸动告诉他,她就是自己要等待的那个人。
“我们见过?”安妮轻轻的试探性问道。
闻言那人反倒沉默了很久,脉脉含情的双眸都黯淡下来,垂着头失神嘟哝“你怎么能忘记呢!能忘记?我是无妄呀!无念无求无妄的无妄,明明是你给的名字。”
声音里有他都察觉不到的悲伤与哀怨。
安妮默然看着这一切,她巡遍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包括被自己彻底融合的焚虚子的那部分,可眼前的人依旧陌生,可是对方的话音……
安妮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下无妄彻底愣住了,他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再次见到她的画面,却从来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
他张嘴,想要质问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激动的心情彻底沉下来,他自嘲一笑,他不是深知他没有资格去质问她么。
眼前的人面上,眸子里翻涌的暗潮透露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安妮没有打扰他,无妄……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奇怪的人。
心脏的能量海又一次翻涌,安妮的脸色一变,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能量海的稳定只是暂时的,她现在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从黑暗中醒来之后她的经脉又通了一段,只能量海无法稳定下来,她急需要巩固一下这些不稳定的零点能。
想到这里安妮正要错开男人离去,手腕又是一紧,安妮轻轻叹了口气回身。
“你到底想要如何?”
男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复杂的情绪,勾着弧度的朱色唇轻抿,一言不发,径直拽着安妮朝一个方向离开,而根本无法挣脱的安妮也只能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