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终于起了,将于秀梅爹娘的哭声甩在了后面,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可林俏儿总觉得那一声声啼哭就在耳边,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回到古家时天已经亮了,有路人问道古家是不是办喜事,为何不通知乡邻,被古家的随从几句话便打发了,林俏儿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别人的,办喜事不是应该越多人知道越好,这才显得喜庆。
进了院子,来到大堂,古老爷和古夫人已在上位坐好,而林俏儿这才看到这桩婚事的主角之一,古青豫古公子。
这古公子模样周正,看起来也是厮文守礼之人,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嘴唇也无半点血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可能真是醉酒没睡好的原因,但是林俏儿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醉酒之态,许是他们赶去迎亲时,古夫人派人将他的酒解了。
古青豫一直平静无波的脸,在看到顶着红盖头一身红嫁衣的于秀梅时,终于露出丝丝喜色,忍不住上前从林俏儿手中接过于秀梅,忘情的叫了声:“秀梅……”
新娘子的手也微微有些发抖,但因顶着盖头,看不清表情,想必也十分激动,林俏儿心安,看来这对新人是真的有情之人,自己这一路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真是是多余。
很快仪生便过来喊话,拜堂仪式过后,因没有宾朋,林俏儿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便辞别了古家,回了红娘馆。
林俏儿没有想到,就在她以为圆满完成一桩婚事的时候,当天夜里便听到噩耗传来,古青豫死了……
说起来这事也真是凑巧,来传消息给她的居然是沈傲君,原来沈傲君正追辑一名盗贼到古家附近,没料想就在古家附近让那盗贼逃跑了,他刚准备衙门跟大人报备此事,却听到古家传来哀哀的哭声,便上门查看。
这一查看得知古家少爷刚刚断气,而抱着古青豫痛哭之人却是一身的红嫁衣,自是感觉奇怪非常,在沈傲君的追问下,古老爷和古夫人只说今日是儿子的大喜之日,没成想却喜事变丧事。
沈傲君想起前几日见到林俏儿时说正在替他人说媒,当时没注意听,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一问之下果然是林俏儿所保的媒。
沈傲君道:“古青豫患有先天性的心疾之症,其寿命不过十八岁,于秀梅和他青梅竹马不假,而且也知他命不久矣,仍执意要下嫁于他,但是因锦祥症的规矩,无媒不可成婚,锦祥镇的媒婆无人敢接他家的媒,怕坏了营生,没想到你竟会接下于秀梅的托媒,怎的你事先也不打扣一二。”
林俏儿委屈:“我怎的没有打听,曾派人问过古家周围的邻居,都说古青豫是个斯文守礼的少年郎,无**嗜好,待人真诚和蔼,有郎如此,我怎会替于秀梅拒绝这门好姻缘。”
沈傲君叹气道:“古家的邻里怎会说真话,于秀梅之所以急着嫁给古青豫是因为有大夫断定他活不过半月,她这是想结冥婚,以后在地底也可与古青豫作对鬼夫妻。”
林俏儿心里一寒,想到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样将一生活活交给一个死人,不禁问道:“于秀梅如今怎样。”
沈傲君有些不忍开口,但仍是说道:“于秀梅已死,我到古家时方知她早已饮下了毒酒,她是殉情而死,死之前托我转告你,多谢你帮她完成心愿,她终于是古青豫的妻子,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无人将他们分开。”
林俏儿心猛的一紧,苦笑道:“我倒宁愿她能活着,哪怕是留有遗憾,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谢我……没想到她是如此勇敢决绝的姑娘……”
林俏儿心情不佳,沈傲君也不好久留,走之前提醒道:“你刚在锦祥镇开了这家红娘馆,锦祥镇多少人都盯着你,只怕这事一传开,你这红娘馆的招牌怕是要保不住了。”
“比起人命来,这个招牌倒是没什么要紧,我只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不对劲,说不定能阻止于秀梅的决定,事已至此,我会承担后果,但是你放心,帮你寻得良配的事我会一直放在心上,这件事我必不会再也差错。”
沈傲君深深的看着林俏儿:“我相信你会是个好红娘……”
沈傲君走后,林俏儿扑到林媒婆怀里痛哭:“娘,我好像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于秀梅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如果不是我替他二人保媒,说不定她如今还好好活在家里,古青豫死后她会伤心难过一阵,过个三五年便也忘了,以后会寻个好人家嫁了,总好过虚无飘缈的黄泉相伴。”
林媒婆轻拍林俏儿的背:“好了,别哭了,这都是命,于秀梅那孩子心里有主意,就连她的爹娘都劝说不住,就算没有你,古青豫死了,也难保她不会想不开,事情既已出了,你再自责已于事无补,还是想想以后你该怎么办吧。”
“娘,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林俏儿抬起泪眼婆挲的脸,“我该怎么办……”
林媒婆轻叹了口气:“咱们做这一行的,最重要便是口碑,只希望这件事没有这么坏的影响吧。”
事实证明,林媒婆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有人道新开的红娘馆专收黑心媒钱,为了钱财居然为别人保冥婚,为了替古家少爷寻得冥婚对象,居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别人家一黄花大闺女许给将死之人。
结果古家少爷新婚当天死亡,新嫁娘也香消玉陨,场面极其阴森恐怖……
林俏儿一打开红娘馆的大门,便有人往里面扔臭鸡蛋烂青菜之类的,往外一看,都是些小孩子,这些小孩子一边扔一边唱:“林红娘,黑心肝,保冥婚,害性命,天不容,必遭谴。”
小孩子们看到林俏儿出来了,纷纷做着鬼脸跑开了,林俏儿心里难受不已,看到平素整洁亮堂的红娘馆一片狼籍,正如自己此时的名声,虽然这是她钟爱的事业,可是闹到如此地步,她还有勇气再继续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