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嘴巴一扁,有些委屈道:“哼,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说不定根本就是在拿我寻开心呢……”
她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半个时辰了,浑身不舒坦,但对面的家伙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基本上一言不发。除了他越来越醉,外面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面前这个人该不会是想报复自己,才……
刚想到这里,楼下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铃铛声。
“开始了。”
就在这时,那个原本坐在少女对面的人却忽然跳了起来,就好像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风一样地出了房间。
少女怔了怔,显然有些不明白,这个人不是明明喝得已经像只醉猫了,为什么现在身手还居然能这么矫健?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也只能赶紧站起身,追向门口。
看到藏身在扶梯处的景客来,少女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不禁问道:“怎么……”
“别说话。”正在少女想开口询问的时候,景客来已经竖指定在她的嘴巴前面,也是如她刚才一般说道。
在这个人清澈的眼眸里,少女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出他身上任何一点醉意,他是根本就没有喝醉,还是忽然醒了?
随着景客来所指,她看到楼底下,镖局住的门此时慢慢隙开一道缝,露出了一个脑袋——是白天那个壮镖师。
“没人。”镖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回头对里面低声道。
“好,放好以后,我们立刻就离开。”说话的声音正是白天那个老镖师。
随即他整个人现出身,目光凌厉地打量着四周。
景客来拉着少女向后一缩,才勉强避过他的目光。
确认再三以后,镖局五人鱼贯而出,居然同时进入了客栈的厨房。
陈芯这时才大大地喘了口气,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景客来着:“我不知道。”
少女呆了呆,忍不住道:“那他们要放什么东西?”
景客来道:“我也不知道。”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那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景客来沉声道:“我只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有行动。”
陈芯道:“哦?”
“因为他们不是京城友顺镖局的镖师,说得更清楚一些,他们甚至并不是真正的镖师。一队不是镖师的镖师,来到一个不是客栈的客栈,那就肯定不仅仅是来投宿那么简单的。所以我在他们的门前偷偷布置了一线红铃。这种铃声非常轻,我通过一些特制的方法,让它传到了我的房间。”
听到这里,陈芯不由地一惊,也愈发敬佩:“那……你是什么时候怀疑上他们的?”
景客来眯起了双眼,里面隐隐有精光闪现:“真正的镖师一般是不会投宿于陌生客栈的,他们宁可露宿郊野,也要尽量减少货物被劫走的危险。再加上我刚才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我猜想,那个镖箱可能会有古怪。”
陈芯眨了眨眼,建议道:“那……我们要不要趁现在去探一探?”
听到这句话,景客来有些诧异地回首望了望身边的少女,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有这样的勇气,让他又不由地对少女高看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回绝了陈芯的要求,毕竟这件事情,终究不是玩闹:“我去吧。”
见他就要走,少女立刻道:“”等一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景客来道:“哦?”
少女低声道:“你刚刚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景客来微笑道:“是的。”
少女道:“那你怎么又能这么快醒?”
景客来大笑道:“人在江湖,总多多少少要有些本事的。如果我没有这个本事,恐怕现在已经死了十七八回……”
笑声中,仿佛乘着夜风,他已飞身而去。
他的身姿矫健如狐,迅捷如鹰,毫无声息,几个起落,便已进入了楼下镖师的客房。
客房里很暗,大堂只有微弱的光线投射进来。
景客来的眼睛在客房里扫了扫,才勉强看到了两口箱子。
箱子很大,也很高。
如果箱子里伸出一只手,已经可以够到景客来的腰部。
这本是一个叫人有些害怕的环境,但看到这两口箱子,景客来却不禁有些想笑。
他忽然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可以躲在这种箱子里足足半个时辰不出来。
他可以从箱子的缝隙看人,别人却看不到他,这岂非便是一种隐身术?
这时,他忽然又皱起了眉头——他还记得那几个镖师来之前,曾经还叮嘱过,一定要小心抬放。
这两口箱子里会装着什么?
是金银珠宝?
还是瓷器布帛?
想到这里,他的手已经搭在了箱子的铜锁上。
第一口箱子没有锁,他只是轻轻一抬,就已经把盖子打开了。
可真正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他显然又有些失望——这只因为箱子里是空的。
——没有人会大老远带来一口空箱子,更何况早上来的时候,这口箱子很重,里面显然是有东西的,只不过这些东西肯定已经被带走了。
所以,他又看向了第二口箱子。
第二口箱子比第一口还要大一点,如果要装东西,显然第二口能装得更多。
景客来的眼神很稳,他的手也同样很稳,在这种时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稳。
他的手已经慢慢地摸上了铜锁——现在他只希望这个箱子里能有些东西,可以说明那些假镖师的身份。
第二口箱子也同样没有上锁。
景客来松了口气,刚刚抓起箱盖,一股阴寒的风却忽然从箱子里扑了出来。
他看到了一只手——一只握着剑的手。
剑尖上涌动着寒芒,刀光一闪,如切豆腐般,剑刃已经深深扎入了他身侧的墙里。
景客来的人呢?
他的人已在三丈之外,扇子也已经打开。
然而他还没有站定,箱子里的人却又忽然扑了出来,一把利剑凌空下击,直取景客来的咽喉。
这一招来的太快、太狠,箱子里的人仿佛早已打定主意要杀死他,招式变换之间竟然没有半分迟疑,动作娴熟,仿佛已经操练了不下百次。
无论谁能把一件事情操练不下百次,都已经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就好像厨子做菜,他这一招的火候、功夫你都绝对无法再有任何的挑剔。
景客来不想做菜,也同样不想被别人做成菜。
他身形支绌,快速腾挪,虽然堪堪避过了这致命的第二招,但最外层的衣襟还是不免被悄无声息地划开了。
更糟糕的是,他现在又忽然隐隐听到了脚步声——那些镖局的人此刻似乎已在往着客房赶来。
如果面前的人再使出夺命的第三式,第四式,再加上外面人的瓮中捉鳖……他忽然心头一紧,到了那一刻,那自己是否还能够活着出去?
生死关头,他来不及多想,转瞬间已经使出“燕来归去”“旱地拔葱”两种轻功身法,客房的门顿时大开,他的人已飘然而出。
看到客房里掠出的白影,刚从厨房间退出的壮镖师脸色登时一变,拔出腰间的挂刀,低喝道:“什么人?”
然而,白影既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和他硬拼。对方的身如鬼魅,好似一株无根浮萍,绕过了他,直朝门口飘去。
“老三,怎么了?”他身后紧跟着的镖师,也从厨房出来。
“有人进了我们房间!”来不及细答,喝声中,他的人已经直追出门。
“……什么人!”
“来犯者,杀!”
“保护老爷!”
刚刚出了客栈内堂,外面护院的护卫也立刻被引动,齐声高呼起来,仅从客栈内就可以看到外面涌动的火光,听到来回匆忙的步伐声,看起来是把白影当做了来犯之敌,要共同诛杀。
“啊,他怎么……”此刻,看到从客房里冲出的白衣人,一直藏匿在拐角的少女不禁轻掩起了小口,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惊讶。
她显然已经认出白衣人就是景客来。
——可他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这么快?
——他究竟在那个房间里遭遇了什么事情?
五个镖师已被景客来引向了客栈外面,少女不禁俯下身,目光紧紧盯着那一间客房,就好像一个在山岭密林中耐心等待着猎物的猎人。
——会不会这个房间里还有第六个人?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简直把自己吓了一跳。
可等了片刻,客房的门还是洞开着的——那个刚刚几乎是让白衣人跳出来的吃人房间,居然什么变化也没有。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下去看看的时候,少女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快步跑回了房间。
这只因为,她已经看到客栈外面通明的火光涌向了客栈。
大堂内,十六盏灯座已经重新点上,一个身着锦衣的护卫长陈三十长身而立,目光凛然地巡视着客栈,对着手下护卫道了声“搜”。
立刻,他手下的护卫兵分两路,一队搜寻各个房间,一队立刻前往陈老爷的房间保护。
“怎么了,怎么了,喂……?”几个客人还在梦乡,就被惊动了。
“他奶奶的,什么事情?”
“有敌人了吗?”
“干什么,干什么……凭什么搜我房间?”
一时间客栈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陈芯虽然趁乱返回到自己房间,但却心乱如麻,不禁担心起景客来的安危来。她知道门口护卫众多,实力都是无数护卫中百里挑一的,实力不俗,若是被围住,再厉害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定然走脱不得,甚至生命都有危险……
“怎么了,你们在做什么?”
空中陡然传来的一声问喝,顿时让大堂内安静了一刹那。
是陈平走出来了。
这一刻的他,却完全看不出来重病虚弱的情况,除了脸色微微惨白,人倒显得中气十足。
护卫长微微低头,对着陈平恭敬道:“回禀老爷,刚刚有个白衣人从内堂闯出,我们怀疑是暗中潜入客栈的敌人,并且同党还埋伏在客栈内,所以想要搜查每一个房间,加以确认。”
听到这句话,陈老庄主目光一凝,忽然厉声道:“客栈里各个房间居住的,都是我所请来的贵客,若仅仅只是因为怀疑,就让人随意搜查,别人以后定会说我不懂待客之道,还有谁愿意成为我的座上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