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高高兴兴地来,怒气冲冲地走了。
第二清晨,顾澜之接到命她赴宴的旨意,此宴是柏太后专为赵恒得胜归朝而设的。魏大将军仍未归来,顾澜之作为魏府名义上的嫡女,当然得盛装出席。
当晚,顾澜之简单地梳了个堕马髻,斜斜地别了枝花房里培育出的魏紫牡丹,身着暗紫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
她行至镜前,镜中人肤白如雪、目若秋水,身材比从前丰润了许多,愈发显得窈窕端丽。
一旁的依槛高兴道:“小姐真是越长越好看!”
玫染笑道:“这模样,真真是娇花照水一般。”
顾澜之边在唇上轻着些珍珠红的胭脂,边笑道:“再美也算不得倾国倾城,况且,这美貌不过都是些镜中花、水中月。这世上又哪有不败的容颜哦,你们见过八十岁的美女么?”
一旁的玫染却默了半晌后,叹道:“有,舒怡到了八十也还是美女。”
顾澜之放下胭脂盒,蹙眉转身望向玫染道:“她这一世永远不会有八十岁了……我看,比起死来,还是活着好,只要活着,便会有希望!”
这晚的宴会设在了春晖宫。
赵恒与柏太后于主位处相邻而坐。
赵恒的气色虽不太好,精神倒是不错。而一旁的柏太后却令顾澜之目瞪口呆!一年不见,柏太后竟直接从中年跳入了晚年!她两眼肿滞无神,满头花白,嘴角都松驰地耷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面具般僵硬!
顾澜之略有些吃惊地瞟了她几眼,一旁的吴二小姐吴乐音见状垂目淡笑着低语道:“我上次见着她时,也和你一样吃惊……这女人哪,一但被权势****困住了,任是神仙也救不了……”
顾澜之闻言,心一跳!她回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注视起眼前这位吴小姐。吴二小姐面若春桃、酒窝浅浅,纤长的玉指正轻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递,看上去悠闲得很。
顾澜之不由地失笑回转过头,低语道:“吴二小姐真是了得,竟敢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
吴乐音将糕点掰成一块一块,状似漫不经心地塞进口中,面上的酒窝更深了:“怕什么,我吴二看人一向很准,你魏逸君不是那种人,跟你说这些没事的……”
“哦?我魏逸君可是你姐夫的眼中钉……你怎就这么相信我?”顾澜之笑道。这吴二小姐可是晋王妃的亲妹妹。
吴乐音却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笑道:“魏小姐,你可知道,我可是经常男扮女装,去你们‘食味轩’品菜,是那里的常客,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们家的余掌柜,认不认识一位才高八斗、容貌俊美的吴公子……”
顾澜之听了,哭笑不得地望着外表甜美的吴乐音道:“多谢吴公子捧场,难道没人说过吴公子长得太过女气?”
吴乐音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了嘴,淡笑着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暗恋上吴公子的怀春少女倒听说有一大把。”
听了这话,顾澜之一时无语,彻底拜服了!
这时,乐师奏起了乐,舞姬便和着乐上场舞蹈了。
顾澜之与赵恒便作不经意状地对视了下,俱露出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
一旁的吴乐音望着那群莺莺燕燕,酒窝又露了出来,却带着淡淡的讥刺,她略侧过头,对顾澜之低语道:“魏小姐,你不觉得,这样的宴会总是如此无聊么?”
这吴乐音道出了顾澜之的心声,这没电视电脑手机、没wifi的时代能不无聊么?又没什么好吃的!可无聊又能怎么办呢?!
吴乐音又不吱声了,开始自酙自饮起来。这位小姐掩袖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直没个够,看样子是确是觉得喝酒比看节目有意思多了。
顾澜之忍不住笑着小声提醒道:“吴小姐,想效仿逸君醉倒么?那可不好玩。”
吴乐音抬起波光粼粼的双目,媚笑道:“不会……还没看到柏月儿出丑呢……我怎么能醉……那可是往常最精彩的节目……”
顾澜之听了这话,忍不住弯起嘴角。
一群舞者簇着退去了,场上静了一会儿,所有人便都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下个节目。
这时,一阵如溪水般灵动的乐声流淌于殿内!包括赵恒和顾澜之在内的所有人俱是一愣,一旁的吴乐音也不由地放下了酒杯。顾澜之惊讶地发现,这乐声竟似竖琴的声音!
这时,一位身着白云般柔软衣裳的女子飘入了场中,那女子的黑发如墨般披散至脚踝,五官极清新妩媚,带着不沾人间烟火的微笑。
竟是顾澜之被掳去周国时,与周锦烨密谋的那个女子!
场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俱屏住了呼吸,几疑见着了误入凡间的仙子。见多识广的顾澜之却在怔愣后,轻轻地勾了勾唇,静观事态发展,她拈起酒杯,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这要出什么幺蛾子……”
吴乐音耳尖得很,扑哧一笑道:“也不错,每次都有好戏看。”
那女子轻抬起小脚,直举过头,然后无声无息地落下腿,伴着乐声非常有美感地转了个圈。顾澜之想,这女人的韧带锻炼得不错。
吴乐音笑道:“哟,练过——”
顾澜之记得周锦烨好像祝过这女人“母仪天下”什么的,看来,这女人是柏太后藏的后手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地瞄了眼赵恒和柏太后。
与在场的其他男人不同,赵恒见到这女人后,面上便露出了掩不住的不耐烦,甚至有些怒火中烧!他一旁的柏太后却一扫之前的倦态,挺直了身子,面露期盼的精光。
“停——”赵恒皱眉突然举手厉声道!
场中人俱是一惊,柏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下去!”赵恒厉声斥责道:“太后特地为朕平安归来,设的此宴,你却一身素缟,是何意?!”
那女子被吓得脸色煞白,扑嗵便跪伏在地道:“静玟——静玟只想——”
“想什么?!”赵恒的声更大了,含着掩不住的火气!
柏静玟被惊住了,忙结结巴巴地回道:“想为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一舞……”
顾澜之淡笑:这个女人找的借口还不赖。
一旁柏太后勉强笑着帮腔道:“静玟也是好意,陛下就不必再苛责了……”
赵恒却不理,总着柏静玟冷笑道:“看在太后的面上,朕此次便从轻发落你——从今个儿起,你便剃发去庵里修行吧,此生都不许踏出庵堂一步!”
柏太后倒抽一口凉气:“陛下——你——”
柏静玟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怔愣地望着赵恒,场中其他的雄性动物俱都心痛不已:赵恒竟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便将这样一位可人儿变作了尼姑!
顾澜之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恒。看来,这次的事对赵恒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赵恒过去或许只是反感柏家的人,现在怕是有些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