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绪难平

湖云端着面盆站在门口，惊愕地望着屋里的情景，几疑身在梦中。一向漠然、高高在上的殿下竟然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那沉睡的女子，甚至与那女子的手紧紧相握。他面部的线条看上去很柔和，甚至带着深切的担忧，而他的衣袍居然还有染有药汁！

那个叫依槛的丫头从昨夜便开始发烧，至今未醒，她一直奉命在照顾，便没有留意到顾澜之也病了。她本以为，顾澜之和依槛于赵恒来说，没什么不同。可当赵恒得知顾澜之生病的消息时，竟立时白了脸，丢下事情，急匆匆地亲自前来探病。

这样的赵恒是湖云从未见过的，也是她从不敢想像的。

半月前的某夜，殿下突然接到密函，便立即亲自带领几个功夫最高的手下出去了，然后竟一连几日没有音讯。留守在此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当所有人心急如焚时，殿下孤身一人穿着身粗布衣服回来了，没有人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女，她在殿下回来后便敏感地注意到，殿下似乎变得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殿下有时会一个人发呆，然后默默地微笑。有一次，她甚至看到殿下给一个捏好的泥猴上色!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因为这个顾小姐？

一时间，她心如刀绞。长年呆在**，见惯了**的佳丽。那个顾澜之是长得美，可一比之下，也不算出众啊。不过是娇生惯养的平常的深阁小姐，凭什么得到殿下这样的对待？！

察觉到了动静，赵恒转过了头。一面对她，赵恒的表情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漠然，他皱眉道：“她吃不下药，你想想办法。”

湖云呆了呆，木然地点点头。然后机械地行了一礼，转身回走。

湖云的脚步有些飘忽。

此时的顾府，人心惶惶。

昨日，顾凭显一得知顾澜之落选之事，当场大发雷霆，摔碎了不瓷具，甚至激动咆哮永不见顾澜之。于是，顾澜之一宿未归之事便无人敢提及。

今天一早，顾明钰刚从外头办完事回来，杨瑞清便派丫头前来，告知了顾明钰顾澜之未归之事。他当时便脸色便白了。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澜之名节如果就此有损,便性命难保。

因此，顾明钰一得到消息便急忙奔向顾凭显的书房，决定先稳住顾凭显再作打算。

刚至书房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地令人心惊的“哗啦——”一响，接着是顾凭显咬牙切齿的沉郁之声：“没用的蠢货！白白枉费我的一番苦心！”

顾明钰皱眉默默地长叹了口气，他努力平复了情绪，脸上挤出笑意，进了屋。一进去，便看到满地的杯盘碎片和面色铁青的顾凭显。

“父亲，你这是何苦？”顾明钰轻声劝道。

“连袁大家我都给她请来了……”顾凭显咬牙切齿道，“这个蠢材却……对了，她人在哪儿？！竟敢不来领罚？！”

顾明钰思量了一下，低声对顾凭显说道：“父亲有所不知，沈妃其实已失宠，而且决无再得宠的可能。”

顾凭显的头猛地一抬，满脸的不可置信。

顾明钰接着低声说道：“沈妃前些日子因犯了皇上的忌讳，差点儿就被打进冷宫。”顾明钰叹息道：“在那**，若只是行差踏错半步，便可能招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

顾凭显明显怔愣了一下。

顾明钰最后叹道：“父亲，福祸相依啊——”

顾凭显不说话了，垂肩，陷入了沉思。顾淇之的事情让沈顾两家本有的宿怨更深。顾凭显一直认为，沈家这些年的发达主要就是因为沈妃的得宠，若想扳倒沈家、为顾明钰的前程铺路，只有从**入手。可刚才顾明钰却告诉了他的这样的消息！沈家竟“成也沈妃，败也沈妃”。

“这些私密之事，你如何得知？是否可靠？”顾凭显疑惑地开口道。

“父亲还不了解孩儿的为人么？从不说无根无据之言。”顾明钰回避了他的消息来源。

顾凭显却不再追问。他瞬间有些虚脱的无力感。他的仕途不顺，顾家除了顾明钰没有其他出息的后辈。他这一辈子只有三个孩子，可在他眼里，除了顾明钰，那两个女儿根本不算什么。身在朝野之外，他为顾家为明钰苦心思虑谋划了这么多年，最后却发现只是个无聊又无稽的行为。

“父亲，澜之我已将她送到一处别院休养，免得她在这里碍父亲的眼、惹父亲生气。”顾明钰说完便高声叫来了一个丫头打扫屋子。

然后，顾明钰向顾凭显恭敬地行了一礼告退。

顾凭显捂住额头，无声地挥挥手。

顾明钰又急奔顾澜之的小院而去。

一进小院，便迎面撞见一脸神色焦急的杨瑞清。

顾明钰白着脸低声问杨瑞清：“你可有澜之的下落？她可说过选秀后会去哪儿？”

杨瑞清摇摇头。

顾明钰急得转身便要走，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回头嘱咐：“望表妹对此事切必保密。”

刚要走，杨瑞清却冲上来，急急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顾明钰不耐地皱眉道：“你一个闺阁女子不便随意抛头露面，还是算了吧。”

杨瑞清却急急道：“澜之表妹一夜未归，若动用顾府的人去找，动静太大，恐有流言。但若找的人太少，又会白白失去救人的时间。我们杨家几个在晋安拉货的伙计，人非常靠得住，又熟悉各条小道，我暗地里去叫他们帮忙。”

顾明钰愣了一下，他一时情急，倒真未深思，杨瑞清这番话说得挺在理，而且拉货的伙计一般都是最得力最靠得住的。想了想，顾明钰点了点头，感激地拱手道：“有劳表妹。”

经过了大半天的搜查，居然都无果，顾澜之一行六人竟平白无故地不见了踪影，这让顾明钰十分的焦虑。最后，一个老伙计突然想起来有一条很久都没人走的小路，几个人便决定去哪里碰碰运气。

终于，在那条小道上，顾明钰看到了马车的残骸，认出这是顾府特有的车，再看看河滩上的血迹，一时间，他如雷轰顶！

极度的悲伤和内疚包围住了他，他的眼前晃动着顾澜之幼时甜甜的笑脸，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样子。若不是他，澜之或许不会被逼去选秀，那便不会横遭如此的惨祸！

顾明钰站在血迹斑斑的河滩上，感到天旋地转，身子开始摇摇晃晃。

杨瑞清见状急得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便扶住了他，顾明钰颤抖着摆摆手，示意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