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步入丛林,才会发现里面比外面看上去更加复杂,畸形扭曲的肥厚不知道该归类为灌木还是树木的植物,布满着毒刺,不时抽动,缠绕在一起的蔓藤,它们构成了树林里的一切,就像个牢笼,把阳光彻底隔绝在了外面,给这块区域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
步入在腐殖质土壤层上,鼻息间闻到的尽是带着浓郁芬芳和腐败交织的古怪气味,四周静谧,静得可以听到声音,有树叶飘落到地的声音,偶尔啮齿类嘶哑树根发出吱吱的怪音或者鸟儿扑棱打着翅膀。
一条小河从中间穿流而过,散发着绿茵茵的河水上漂浮着一些奇异发光体,莹莹绿光流动,如果不计较那水**融的可疑的发光体来源以及水面下包罗万物的河床的话,倒也称得上绿波荡漾。
不过这股河水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它造成了大片的滩涂,这些看似平淡的滩涂成为了可怕的沼泽陷阱。
由于水源充足,生命力顽强得令人惊讶的灌木到处滋生。将一些废弃建筑逐个掩埋,只能在繁茂的缝隙中,看到只砖片瓦。
其中一处深陷灌木的废墟建筑中,闪动着微弱的碧光,继而再次消逝,修以极慢的动作放下手中的水壶,安静的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四周如潮水般的嘶吼此起彼伏,侧耳细听,方向来自四面八方,由远及近,大约有几十个,这代表着起码有几十个饥饿野怪在徘徊着,觅食着,或者跟修一样等待着,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的那一刻!
吼声中的**与焦虑,甚至夹杂着迫切,这些对于进入森林的冒险者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情,或许,这些里面不光有难对付的NPC野怪,也可能夹杂着一只只BOSS。
单挑BOSS,怒刷装备什么,也就只是说着玩的而已,起码,在这里,遇到BOSS,除了逃跑一途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径上,一支队伍正在小心翼翼的前进,四五个人的队伍如猫一样无声无息,他们脚步轻盈而快捷,每个落地点都仿佛经过慎密的计算,踩踏在上面没有丝毫的声音,连脚印都显得淡淡的,要不仔细看,还真无法发现,队伍中的每一个士兵都穿着迷彩服,装备着自动步枪,挂舱上还挂着榴弹发射器。制服左臂上刺目的红色双首蛇标志和统一的武器式样都在诉说着,这不是一支简单的部队。
领头的短发男子挥了挥手,队伍默契的停了下来,车轴印在这里戛然而止,尽头灌木林中,一辆敞篷摩托车安静的停靠在里面,旁边被踩踏过的草木被小心的扶了起来,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告诉人们,对方是个精于隐秘的行家。
短发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对付这个小家伙。
丛林,是个适合玩捉迷藏的好地方,而看来,对方也是这么打算的。
短发男子自嘲的笑了笑,如果对方并不打算逃跑。那么对于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个福音,没有人愿意在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后,还把功劳拱手相让,就让那些埋伏在城镇中的兄弟们在多等一会儿吧。
一阵强风吹过,周围的灌木都被吹得向一边倒去,然后再齐刷刷地立了起来。短发男子目光敏锐的捕捉到其中一株灌木要比周围的倒下去晚了半拍,而且跌倒幅度不够,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告诉他,里面可能躲藏着些什么。
两名突击手根本不需要吩咐,多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够了,他们手中的M4A1步枪短促而激烈的喷射着火焰,子弹像一把把剃刀,灌木丛开始沸腾,大片的根茎,草叶漫天飞舞,然后悉悉索索的落下。
突击手们把一整个弹夹打完,才停了手,抽出手枪,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灌木已经变得很稀疏了,里面的事物几乎一览无余,除了断枝与碎叶,什么都没有,不过确实有一小片压倒过的痕迹,说明在突击手开枪之前,这里确实藏着某个人或者某种动物。
尽职尽责的突击手还是上前查看了一番,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的血迹,对方很狡猾,也很敏锐。
突击手还想上前,查看对方是否留下别的痕迹,却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按住了肩膀,磅礴的力量下,突击手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居然都挪动不了半步。
短发男子从后面走了上来,对着面前一个不起眼的草窝努了努嘴,突击手有些疑惑的看去,一根细小的金属丝被草窝整个包裹,要不用心去看,根本无法发现。
金属丝连接着顶上不足三米一根拳头粗的树干,任何踏进这个陷阱的人会被金属圈咬住脚踝,然后重重的吊起来,拳头粗的树干显然无法承受成人的重量,那么,那个倒霉鬼又会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而他跌落的地方,绝对会埋着几根削尖的木棍。
这是个简单而非致命的陷阱,目的毋容置疑,就是拖累这支队伍,任何一个伤员都需要消耗两个作战单位用来照顾,而在战斗中,伤员又会牵制队伍的灵活性,在丛林中失去灵动,那么跟死亡其实没有太本质的区别。
怎么处理伤员一直以来都是各国作战部队永远头疼的话题,好在短发男子及时看穿了。
突击手额头上渗着冷汗,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撞在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上,战友宽厚结实的胸膛无疑给了他宽慰,他擦了擦冷汗,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去。
昔日熟悉的战友此刻却面目苍白,两眼无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突击手,这让突击手感受到一股从心底渗出来的寒意。
胸口那一坨艳丽的红色,就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突击手再也忍受不住来自内心的恐慌,啊的一声惨叫出来,身经百战的赤蛇突击队们以最快的速度转身,一个淡淡的身影正好跳出,朝着距离最近的灌木丛跑去,此刻双方的距离惊人的近,只有短短十几米,突击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步枪,手枪,交织成了一片,耳边飕飕的,都是子弹的飞舞。
突击队们只是条件反射的转身,然后动态的捕捉任何移动的物体进行射击,这种射击有些仓促,纯粹就是扫射,疯狂的抛售着子弹,命中率显然不在考虑的范畴,只见那身影没入草丛中快速的缩着身子移动,这在单调的草地上形成了一道蜿蜒的线条。
镇定下来的突击手们准备用精准的短点射的时候,那草线晃了晃,消失了。
一把步枪和两把手枪根本无法组成火力网覆盖,而队伍里唯一的一名轻机枪手,此刻正躺在被鲜血****的土地上。
又是该死的连环陷阱,又是再一次的戏弄,短发男子快要抓狂了,这种捉不着,看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危机反而让他暴怒。
短发男子一把捡起地上的轻机枪,快步朝着对方消失的区域跑去,短促的脚步只迈了几下,指挥官忽然冷静了下来,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股若有若无的汽油味道让他惊醒,快步朝着后面倒退了几步,不远处的草丛中闪过一道光亮,枪声随后而至。
子弹在敞篷机车铁皮身躯上擦出一抹火花,哗的一下,周围的草木猛烈燃烧起来,火光在短短的几秒钟就窜出了一米来高,引燃了油箱的机车适时爆炸,将无数火花掀飞出去,燃烧的面积瞬间扩大的一倍。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片颇为阴暗的环境下格外醒目,就像黑夜里点燃了一盏明灯,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尾随它们的是一阵阵悉悉索索的草木掀飞的声响。
空旷的地面上能够看到数个黑点在高大的植物或者树木身上弹跳飞跃,草丛中几道滑行的暗线此刻格外刺眼。
赤蛇突击队虽然是职业军人,不是职业玩家,但是在游戏中那么久了,也知道这些景象代表着什么。
你千万别奢求,这些奇形怪状的野怪们能够像现实中的野兽一样畏惧火光,因为这里是游戏,这里是末世,就如同你不可能指望北极有企鹅一样,虽然两个地方一样都是冰天雪地。
游戏来源与现实,而超越于现实!
此刻短发男子唯有用尽力气怒吼:“撤,撤退,快撤退!”
他已经顾不上其它人了,掉头朝着后面狂奔,迎面碰上几头野怪被他用轻机枪扫翻,但是更多的野怪嘶吼着从后面追来。
黑暗中一双明朗的目光注视着这里的发生的一切,转瞬之间,这道目光消失,等再去看的时候,那里除了一堆迎风摆动的灌木,什么都没有。
森林被火焰的灼烤而惊醒,一道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树须从地上破土而出,细声尖叫的人面树兴奋的挥舞着长藤,一名士兵不幸被长藤卷住,体验了一回噩梦般的凄厉痛苦,数十根针管一样的附属器官或者说是纤细的根须刺入他的身体,不停地吸食着身体内的血肉组织,然后拔出来,再寻找下一个味道好的落脚点。
那些根须,灵活得就像手指,不断将突击队身上的陶瓷护甲片,涤纶材质的战术服,手雷,手枪扔在外面,裸露出大片麦色的肌肤供它们抽插,战士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在游走蠕动着,看得出来,根须在来回穿刺得很欢快,而且对于他的血肉相当满意。
短发指挥官已经疯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现象,如此疯狂的植物,然后他一拍脑门,终于回忆起来,自己在游戏里,而不是现实中,他的思绪有点紊乱,职业的雇佣兵在追捕猎物的时候总会因为太过投入而忽略了其它,比如,现实与虚拟。他需要安静的好好想想,但是,植物们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数道破空声夹杂着凌厉的利风,短发男子本能的往着侧后倒跃,同时对着半空中打了一个长点射。
几道黑影如电般在空中掠过,锋利的末端在本该是短发男子后颈的位置上刺过,然后数发炽热的子弹将它的整根触须打断,天空中泼洒下点点腥臭的汁液。
指挥官暗暗松了一口气,后背却传来一股针尖般的刺痛,这股刺痛持续了不足一秒,然后他的意识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最后的一眼,他看到一具顶着金色BOSS字样的丑陋植物臃肿的从护卫它的植被群中缓慢的走出来。
那一刻,他明白了,其实这一切都是陷阱,早就安排好的陷阱!从他踏足这里的那一刻,从那辆机车停靠的位置开始,他已经进入了一个有预谋的陷阱里。
短发男子是个合格的指挥官和战士,但是他永远不是个合格的玩家,所以他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隐怪和显怪,什么叫原始的仇恨范围,什么叫野怪刷新点和盘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