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错的晴天,肆掠的沙尘暴难得消停了一下,荒野上空荡荡的,目力所及,看不到丝毫的绿色,这里简直比焦土还要糟糕透了。
修整个人趴在地上,身上土黄色的披风让他看上去跟整个环境融为了一体,他将伯莱塔M501狙击步枪小心翼翼的拆卸开来,用抹着枪油的白布细心的擦拭着每一个零部件,作为一款游戏,其实修这个举措完全是多余的。保养什么的,那是现实中的事情,游戏中根本不用保养,武器只有耐久度,用完直接去修就行。
当然,也没人可以肯定的说,保养行为就是没用的,游戏中任何存在的行为都是有其依据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更加贴近现实而搞出来的无聊举措。
对于修来说,这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举措而已。
他将擦拭完毕的狙击步枪重新组装起来,放在一边,接着再把随身佩戴的柯尔特M1911拿出来,重复刚才的动作,忽然修皱了皱眉头,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流流向的异样变化,迅速将的零件组合起来,翻身将斗篷蒙住头。
嗡嗡,小型无人侦察机悄无声息的从底下飞上来,机身下的微型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旋转的,不停扫描着四周,尤其是修藏身的地方,盯了两三秒,实在找不出什么异样地方才善罢甘休,此刻被斗篷笼罩的修更像是一块不起眼的畸形石头,泛黄的迷彩布料与四周的景色如出一辙,完美的掩盖了任何痕迹。
无人侦察机在上空盘旋了一圈,继续例行公事的朝着山丘的其它地区移动。
侦察机走后,又过了十来分钟,修才小心翼翼的掀开斗篷,几公里开外,滚滚烟尘扬起,几辆越野车狂野的在荒漠上肆无忌惮的飞驰着,他们刚刚从一个聚居地出来,当然,现在那个聚居地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
车队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距离修五百米外的一个简易营地。
修慢条斯理的把一枚枚7.62毫米步枪弹依次放在触手可及的边上,架起狙击步枪,卡上弹夹,缓慢又轻盈的拉动枪栓,将一枚子弹推上膛。
老式的瞄准具中,除了模模糊糊能够看清楚有几个人头之外,似乎作用不大。
车队与修的距离正在逐步缩减,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敞篷越野车的后座,一手扶着面前的铁栏杆,一手托着一本战术专用的笔记本电脑。
嘀铃铃,一阵步话机的铃声响起,中年男子随手抄起话筒,“我是指挥官哈勃,有什么事?”
“头,人跟丢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夹杂着有一丝惭愧,一丝担忧,声音也低沉了好多,根本不像一个士兵该有的豪气干云。
“混账东西.....”哈勃几乎是吼出来的,狠狠的将步话机甩在座椅上,抬脚踢了踢驾驶座,示意改变方向,驾驶员多精明的一个人啊,不需要言语就知道下个目的地是哪儿,重重一踩油门,闪电般的打着方向盘,准备露一手漂移!
砰,巨大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
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的蹲了蹲身子,哈勃拿起战术笔记本就挡在自己面前,根本不去思考这单薄的玩意儿能不能挡住子弹。
没有惨叫,没有惊呼,在哈勃的眼睛面前,副驾驶员的面门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然后嘭的一声炸裂,红的,白的,给驾驶室的玻璃上泼上一大片暗红色液体,淅淅沥沥蜿蜒而下,血腥气扑鼻。
“该死的,老古董就是矫情,”小丘上,修暗骂了一声,八百米的距离,弹道居然也会偏,这不得不让修对伯莱塔M501更加另眼相看了。
修闪电般退弹,瞄准具再次锁定目标。
异变来得如此突然,哈勃的护卫队也是沙场老卒,四辆车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停了下来,车上的狙击手快速调转枪口,朝着枪声的来源寻去。
很遗憾的是,对方早已不在刚才的地点儿了,不过这也正常,普通市民都知道狙击手打完一枪还待在原地,那简直就是嫌命长。
狙击手快速搜寻每一个可能成为狙击阵地的地儿,其它战士也没闲着,纷纷下车,依托车体,小心的警戒着四周,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示意狙击手探查。
哈勃暗呼侥幸,要不是刚才那个电话,此刻脑袋搬家的就是自己了。他在司机和几个卫兵的护卫下,小心翼翼的躲在了车厢后面。
砰!
狙击手如同被重锤敲了一下,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胸口硕大的血洞飞洒着热血,脑袋一歪,跌落在车底下的沙土地上。
这次修学乖了,不在瞄准脑袋,而是选择面积更大的躯干,反正以伯莱塔M501的狂暴,除了四肢,其余哪里挨上,都是死路一条。
枪声就命令!
别管能不能打着,先一梭子子弹过去再说。
车队这边打的热闹,营地那边也乱了套,因为距离远,看不清楚被射杀的都是哪些人,但是以营地主官的直觉判断,估计够呛,急忙指挥全营地一个排的士兵朝着山丘地区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定要搜出那个狙击手。
“妈蛋的,”哈勃将帽子重重扔在地上,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在现实里没有尝试到,好了,倒在游戏里尝到了,怎么能不让这位长官气急败坏,今天算是糗大了。
“还躲着干什么,追啊,”哈勃一脚将一个缩头缩脑的士兵踢翻,大步朝着越野车走去。
“头,小心,小心,”两名侍卫尽心尽责的挡在哈勃面前,气的他上去就是两巴掌,“小心你妈B啊。”
战场上都没这么缩头缩尾过,反而在死不掉的游戏里被人给刷了,这口气,哈勃怎么咽得下,当然给他勇气的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已经冲上山丘的步兵们。
哈勃一步跨上越野车,指挥驾驶员朝着山丘上跑,这个狡猾的老鼠,必须由他亲自抓到。
指挥车的轰鸣就是命令,先前还就地防守的护卫队们纷纷上车,在驾驶员粗鲁的狂暴下,先指挥车一步,疯狂的朝着山丘驶去。
三四百米的距离,几乎转眼即至,哈勃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仓皇逃窜的小老鼠,这里地域平坦,实在不适合躲藏,尤其他们还驾驶着机动性十足的越野车,靠着两条腿想要跑过四个轮子,未免有些痴人说梦。
“长官,”一个步兵班长小跑着过来,满脸歉意的说道:“翻遍了整个山丘,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就发现这个。”说完将一件布满尘土的斗篷拿了上来。
“搜,再给我搜,难道他长了翅膀不成?”哈勃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这让他十分不舒服,连着脾气也变得暴涨了好多。
“看,那是什么?”车上的一名战士指了指远处尘雾中,一个正在奔跑移动的人形物体,哈勃拿过望远镜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目标吗?那个胆大妄为的混球,没想到袭击自己的居然是他。
“有意思!”哈勃淡淡一笑,17支队的全军覆没让他对这个小家伙另眼相看,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种类似于发现有趣猎物的那种赞赏。不过现在哈勃的观念又改变了一下,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猎物,实在是非常有意思,都懂得暗杀了。
不过猎物终究是猎物,哈勃不会将它们当作可以平等视之的对手。
“追上去。”
排气管喷出两道浓浓的烟柱,车子猛然加速,一股巨大的推背力传来,风驰电疾的朝着人影追去。
哈勃特意敲了敲驾驶员,示意他开慢点,这个举动颇有猫捉老鼠的玩弄味道,下一刻,哈勃就知道自己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车胎底下的土猛然炸裂开来,尘土窜起一丈多高,劈头盖脸的敲打在车上,越野车被一股巨力一掀,一顿,瞬间车辆就失去了控制,好在驾驶员技术高超,愣是在失去一个轮子的情况下稳定了车况,好在车子速度不快,不然难免落得车毁人亡的下场。
引擎盖轰轰的冒着黑烟,哈勃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走下了车,心里一阵后怕,辛亏让司机减速了,不然再高超的车技也白瞎,妈的,对方居然连反步兵地雷都埋上了。
也幸亏是反步兵的,要是来个定向雷或者反坦克遥感地雷,十条命都不够花的。
后怕过后就是一种深深屈辱与愤怒,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挫败感,哈勃愤愤的踢了一脚车门,疼得他直弯腰。
“头,到底追还是不追啊?”后面一辆车看到指挥车失事,聪明的停了下来,聆听指示。
“你说呢?”哈勃暴怒的吼道。
平时哈勃的脾气很温和,当然这种温和是相对的,你也不可能指望一个沙场喋血的宿将能够像个绅士一样,但是今天这种暴跳如雷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另一辆车上的队长有点懵了,他搞不清楚长官的这句话蕴含着几个意思。
哈勃平息了一下怒火,现在进行排雷显然不是时候,时间这次似乎并不站在自己这边,要是让那家伙跑了,指不定要多出多少麻烦,必须赶快干掉,至于对方的复活,那就简单了,反正在周围几个聚居地没跑,到时候兵力一到,一个个剔除聚居地,那家伙还能够跑出五指山来,复活几次都不怕,最怕的就是第一次难收拾。
哈勃在这一刻体现了他卓越的才智与判断能力,对方跑得再快也只是两条腿,他敕令剩下的三辆越野车从左右两侧分别开出七八十米之后,继续追击,不过这次大家都学乖了,尽量走曲线,扩展与雷区的纵向距离。
哈勃的判断很直接,对方只是一个人,就算把全部的钱都拿来买地雷,又能够覆盖多少区域,两百个平方还是三百?大不了走点冤枉路,将这块区域空出来不就是了。
开阔地形就是这一点好,永远有足够的路给你走。
越野车们开足马力嘶吼着,距离人影越来越近,现在他们能够看清楚对方脸上的惶恐与不安了,他甚至已经绝望的放弃逃跑了。
越野车上的兵痞们嘿笑着,思考着等会怎么虐杀这个混账东西。三辆越野车一前一后呈包围形式将修整个团团围住,颇有种群狮戏羊羔的味道,看样子对方是打算束手就擒了,不过常年混迹战场的佣兵们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个个端着枪,神色戒备,四个方向包围上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只要这个小子有任何的动作,哪怕是一个眼神的犹豫都会让他们毫不留情的扣动扳机。
“你很聪明小子,知道放弃抵抗,但是你也很愚蠢,不该过来招惹我们,”带头队长邪恶的嘿笑着,迈着大步子走了上来,他双手空空,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么近的距离被十几把枪对着,对方难道还能够玩出什么把戏来?就算有什么把戏。他也坚信自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这个小家伙,这股自信来自于他手上累累的亡魂。
修摊了摊手,露出一股耐人寻味的危险微笑,这股微笑令队长感觉很不舒服,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家伙微微有点不真实,但又说不出哪里不真实,尸山血海出来的人总是有一种敏锐的感觉,他觉得面前的这家伙好像没有生气。
小队长鬼使神差的探手在修身上摸了摸,没想到手居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下一刻,小队长愤怒的尖叫起来了:“混蛋,居然是三维投影仪。我们上当了。”
哈勃姗姗来迟,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棒了,搭载的营地吉普车比他的直属分队追击的越野车晚了半拍,分队抓住目标的时候,他堪堪还在百十米开外,就在这一刻,他目睹了一幕差一点就要经历的事情。
轰!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巨大的轰鸣连地面都遏制不住发出颤抖,隔着老远依然能够感到一股灼热的热浪冲击而来,整队护卫军在爆炸声中湮灭,就像被浪潮淹没的礁石一样,当哈勃走到事发点的时候,除了满目的焦土与残肢,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哈勃觉得自己像个猴子,按照别人安排好的剧本自以为是的唱着跳着,下面传来的只有一阵阵带着讥讽的嘲笑。
“混蛋!”哈勃重重一拳垂在铁栏杆上,巨大的屈辱让他失去了理性,咬牙切齿道:“老子一定要把你揪出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你碎尸万段。”
在哈勃怒不可遏的当口,在距离他数百米的搜山步兵排里,一个消瘦的士兵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悄无声息的朝着外围走去,他走得很慢,很随意,很不引人注意,但是一只手还是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嗨,兄弟,去哪?”
士兵苦笑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忽然一把抱住身后的战友,那人愣了片刻,还没回味过来,对方又快速的脱离怀抱,头也不回的朝着外围走去,后面那人微微两眼有些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胸口多了一把泛着凛冽寒光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