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坑道内看不真切,只见几团模糊的黑影在乌兹的扫射下不断颠簸,就像风中颤抖的落叶,子弹在柔软的躯体上凿开了一个接一个的洞眼,绿色的汁液喷薄而出,首当其冲的便是修。
修有些暗恼的望着衣服上一点一点的深绿色血液,远处千穗带着戏谑的微笑,吹着枪口上并不存在的白烟。
那两条偷袭的巨型蠕虫,已被子弹打成了肉块,稀稀落落的掉了一地。
千穗的得意与戏弄,修并没有在意,十四五岁的小家伙,正是处在叛逆与炫耀的时代,跟这个时候的她们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而且,男人在讲道理的天赋上永远抵不过女人的胡搅蛮缠。
千穗的眼睛发出微弱的碧色光芒,光芒随着环境光暗的变化也在不住变化着,不用猜修也知道,是某种夜视强化的技能,只有等级LV3的玩家才可能开启权限,诞生衍生技能,当然,并不是每个玩家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从外相上看不出来,这个小妮子还是个游戏高手。
洞穴中,顶端布置了几盏电灯,可惜没了电源早就不亮了,再深入的电灯都被破坏了,这意味着什么,修很清楚,代表安全区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行走在幽暗的通道中,通道两侧或是上沿偶尔可见发光的苔藓,以及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污水,朦朦胧胧的照亮些许方寸之地,或许对于拥有微光视觉的千穗来说,足够了,但是对于修来说,忽明忽暗的环境更加令人心慌意乱。
甬道转角很多,更加重了被偷袭的可能性与次数,头顶上的木梁不时发出即将坍塌的鸣叫,时不时的落下来几块碎石,挑拨着人内心的极限。
千穗在甬道里就像个快活的小精灵,似乎跟修在一起一直都是奔奔跳跳的,哪还有小队里那种拘谨与低沉。
忽然,千穗停住了脚步,整个人缩回了斗篷中,纤细的食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两把乌兹枪口上扬,远处,忽明忽暗的漂浮着四朵鬼火,游走起来,跌跌晃晃的黑影,就像喝醉了的醉汉,一阵金属拖地发出的刺耳尖叫折磨着耳朵和大脑。
其实在这种半封闭式的甬道内用枪,真不是个好主意,枪声能够在这里传递出很远,无疑告诉一公里内的野怪们,我们来了。
其实在这个游戏中,野怪除了提供装备道具外,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价值,那就是屠戮玩家。这也是修刚刚从本子上看到的。
所有进入野怪视野的玩家都会遭到疯狂攻击,而且这些家伙们的AI(人工智能)还不低,攻击方式更是层出不穷,更有意思的是,它们还在不断成长,如果把刷新之刻当作出生,那么这个存在时间越长,它们就会变得越聪明,越难缠。
不过面目可憎的怪物用近战武器肉搏厮杀,也十分考验着玩家的心理承受力了,所以,修对于千穗的疯狂扫射,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短促的枪膛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醒目,千穗双持乌兹,对着远处的目标一阵扫射,凌乱的子弹不时跳跃在四周石壁上,迸发出短暂的火花,几秒种后,一个弹夹的子弹统统射光,那四朵鬼火依然坚挺的荡漾在前方黑暗中。反观千穗,却后退了几步,微微皱着眉头,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次结果,似乎超出了预料之外。
修看不清前方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那四朵鬼火后面是怎么样的恐怖身材,他的战术手电筒照过去就是白花花的一片,对于一个普通人,在黑暗环境下这么刺眼的光束照到都会产生短暂的致盲,不用说开启了微光视觉的千穗了,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所以尾随在后面的修很默契的关闭了手电。
一阵哀吼从远处传来,震荡着耳膜不断的瑟瑟抖动,两个体型庞大的家伙晃悠悠的开始加速,朝着这边冲来,在岩壁发光苔藓的照耀下,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两只鬼火一样的硕大眼睛散发着只有死人才有的呆滞,肥头大脑,不过不是正常的那种,而是扭曲的肿胀,就像在水里浸泡过多年,散发着阵阵恶臭和腐烂的疮口。巨大的身形足有三个修那么庞大,拖着沾满各种秽物和铁锈的羊角锤,亦步亦趋的走来。
那两个臃肿的家伙前身应该是在这里干活的矿工,身上还挂着褴褛的破布,头上顶着黄色的安全帽,不过帽子的尺寸显然不在适合他们现在的脑袋了,左手依然还是人手,只不过相比较庞大的躯体来说,显得苗条得过分,就像被整个吸食了里面血肉之后留下的干瘪,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拿着羊角锤给人一副很吃力的模样,右手则完全变异成了章鱼一样的触须,不断舞动着。
身躯上到处都是一颗颗弹洞,往外流淌着惨绿的汁液,滴滴答答的,份外瘆人!看来是先前,千穗的杰作。
怪物头上顶着HP槽和名字。
“居然是活尸!”千穗捂着小嘴,借着荧光苔藓的微光照明,也看到了对方的名称,不过修从千穗的语气中,读到的都是惊讶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啊,我在这里重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怪物,而且活尸也不是长它们那样子的,不会是系统搞错了吧,怎么可以把两种怪物同时取一种名字,”小丫头嘟哝着嘴,两颗泪花徘徊在眼角边缘,看样子,是没辙了。
千穗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冲锋枪,但是刚才的射击,对怪物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也难怪,当自己拿手的和所谓的老玩家经验没了用武之地后,余下的,也就只能等待着对方把自己送去复活了。
啊!!!
千穗一声惨叫,下盘不稳,一个后仰,整个跌倒在地上,她的脚上似乎有一团缓慢蠕动的肉团,刚才光顾着前面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
一阵拉力从脚上传来,千穗跌跌撞撞着倒拖向那个臃肿的怪物,凄厉的少女惨叫充满了整个矿坑。
这一通拉扯倒拖也够千穗受的了,额头也在石壁上磕出血,慌乱之下,千穗开枪射击,子弹打在怪物身上,除了多了几个洞眼之外,没有任何的实质伤害,路上一块凸起的石块重重的与倒拖过去的千穗撞了个满怀,两把乌兹脱手而出,千穗本人也撞得七晕八素,当模糊的大脑微微恢复些理智的时候,模糊的视野面前出现了一张丑陋无比,散发着浓重恶臭的巨脸。
头上呼啸着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千穗只是条件反射的撇了一下脑袋,一根巨大的铁锥擦着她的小耳朵重重的凿在地上,撞击分裂出来的碎石片打在秀气的面颊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划痕,隐隐有血珠渗出。
那铁锥毋容置疑就是羊角锤的铁羊角,握把上干枯的手拔着羊角锤再次扬空,真难以想象如此纤细的手臂,怎么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千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下一次攻击,她是决计躲不过去的。
等待是难熬的,也是漫长的,尤其是那玩意儿迟迟不落下来,给有了心理准备的心脏又扑通扑通的提了起来。
一声金属交击声中,似乎有什么冰凉又粘稠的液体掉落了下来,粘在脸上十分的难受。
“哎,小家伙,你打算挺尸到什么时候?”
一句冰冷的话语,又将千穗拉回了现实,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大个子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闪烁着银光的合金剑上滴淌着黑色的败坏污血。
那活尸硕大的脑袋连同着上半身,已经被切割成了两段,硕大的身躯轰然落地,震起些微的尘土。
修扭过头来,冲着千穗自信的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在这片昏暗的地带也看得格外清晰,千穗的脸没有来的一红,赶忙低头,拔出匕首快速的切割着栓住自己小腿的触手,小眼睛却不时的朝着前面瞟去,这时眼角上一道黑影借着昏暗的光线悄无声息的笼罩过来,千穗吓得脸无人色,慌张的叫喊道:“小心。”
不过预警已经晚了半拍,奇异的是,修背后仿佛长着眼睛,合金剑--犬牙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上扬,金属剧烈的撞击声,尖锐,刺耳,这种高频率的声音,足够意志不坚定的人抱着耳朵痛苦不已。
合金剑一把架开活尸羊角锤的凿击,同时右手扬起,黑色的手枪枪口冒出了淡淡的火花,七八发手枪弹近距离打在活尸的胸口,脑袋。巨大的冲击力下,活尸踉跄的退了几步,背部已经贴在了墙上。
小口径枪械根本无法给它造成伤害,这点修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扬剑,对着活尸的心脏,重重的戳了下去。
合金剑的剑尖刺透了活尸的躯体,将它整个钉在后面的石壁上,在犬牙面前,坚硬的石块,仿佛豆腐一般,更妄论肉体了。
活尸嘶吼着,挥舞着双手,想要将面前的人类统统撕裂,但是那手距离对方的胸膛,总是差上了几公分,而这段微不足道的距离,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存在。
或许是出于愤怒,或许是出于不甘,反正活尸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身子就像吹起来的气球,不断膨胀着,连肌肤上的筋络纹路都变得异常清晰了起来。
修暗叫不好,一把抱起千穗,疯狂的朝着来路跑去,巨大的爆炸声夹杂着阵阵腐败的腥风,修此刻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爆炸四溅的黑色血液在自己身侧缓慢的飞逝,仿佛整个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但是修知道,这绝不是时间的停滞,也不是自己思维的加速,而是死亡的迫近。
爆炸夹杂着浓烈的腐败和硫磺气味,冲击波就像一道罡风,整个通道的空间都被这股凌厉的罡风挤压着,扭曲着,包括修也不例外,他感觉自己的身在这风中不断被扭捏成各种形状,就像小时候玩的橡皮泥,这个残酷的过程直到他撞上了坚硬厚实的墙壁之后,才消散,不过不是这股能量的消散,而是他的意识已经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