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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故事

“因为我女儿的缘故,我一直逃避着他的追求。那天是我女儿十周岁的生日,下班之后,我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去市场为我的女儿买了一个大蛋糕。没想到的是,我回到家的时候,竟然发现你杨叔叔就在我家里,在为我的女儿庆生。我送他回去的时候,你杨叔叔忽然说:‘让我和你一起来照顾你的女儿吧。我会把她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照顾。’我心头一酸,想起这些年的辛酸,几乎流出眼泪。

“我把我女儿所有的状况,都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我不想对他有任何的欺瞒,不想让他以后后悔,怨恨我给他背上了一个大包袱。我说完之后,他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阵,跟我说:‘白血病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先天性白血病也有治愈的机会,只要你不放弃,你的女儿不放弃,总会有奇迹发生的。让我们一起来照顾他吧,我虽然不是很有钱,却总能支付的治疗费。’

“我很是感动,就和你杨叔叔结了婚。不曾想,杨馨如却讨厌你杨叔叔,她将你杨叔叔的给的关爱,毫不客气的打碎在地。十四年了,你杨叔叔曾未有过半分怨言。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公司规模越做越大,而我却始终不能给他一个安稳的家庭。我的女儿年纪越来越大,高考那年,又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上浙江大学。

“两年前,我提出要给你杨叔叔再生一个孩子。我跟你杨叔叔说,他的年纪不小了,他的公司需要有人继承。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归根究底,是我的自私。我害怕失去女儿之后的孤单。你杨叔叔却拒绝了我的提议,一来,他担心我的身子,我已经四十多岁了,高龄产子,对我的身体不好,他怕我受不了分娩的苦。二来,他担心有了儿子之后,会不由自主的淡了他对我们女儿的关爱。

“我们第一次争执起来,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决定,由女儿来决定。那年暑假,馨如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我问我的女儿:‘你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吗?’没想到我女儿开心的拍手赞成,她说她太想有一个弟弟、妹妹了。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去年的时候,我终于有了孩子,但不到半年,我就失去了女儿……”

孙阿姨再也止不住眼泪,她哭着说:“我情愿没有儿子,也不想失去女儿……”

薛慕白愣了一阵,才想起递过去手纸,不忘了安慰一句:“阿姨,节哀……”

孙阿姨擦去眼泪,情绪渐渐平复,她淡淡的说:“好孩子,天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回到屋里,薛慕白睡意全无。想着孙阿姨,想着杨馨如,辗转了一夜。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吗,关了一扇门,开了一扇窗。可杨馨如呢?他只给了杨馨如傲人的才华,就要她早早的凋谢?

第二天,薛慕白起床告辞,孙阿姨将杨馨如的照片叠好,送到薛慕白手上,一同交给薛慕白的,还有一封信。孙阿姨说:“这是薛慕白女儿生前的意思,她说,如果你来见她,就让薛慕白把这封信交给你。”

她将薛慕白送到门口,走出里许路,回过头,依然看到孙阿姨站在原地,目送薛慕白离开。她的怀中,还抱着几个月大的杨皓晨。她慈爱的目光,显然已经将薛慕白当做她的女婿。

上了火车,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孙阿姨家里,为了不触动孙阿姨因为失去女儿而伤痛的敏感神经,薛慕白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眼泪。

薛慕白没有立刻回学校,火车在经过杭州的时候,薛慕白就下了。薛慕白去了去年暑假,和杨馨如租的那处房子。巧的是,自从薛慕白和杨馨如住过之后,快一年的时间,房子都没能租出去。

因为许久没有人住,空荡荡的房间,积满了灰尘,还有厚重的腐蚀味。床上还有当年我们用过的一张红毯。坐在床沿,薛慕白恍惚回到了从前,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厨房里做饭的女孩背影。那时候,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可以拥有一个家。

而现在,薛慕白却只能抱着床上的红毯,无力的痛哭。

薛慕白终于明白,为什么杨馨如会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当做彼此的牵累,也为什么她在用她温柔、柔情吸引着薛慕白的接近的同时,又在用她的坚决,推拒着薛慕白的接近。渴望爱,却又希望被爱所伤。

薛慕白为她痛心,也同样为自己痛心。

回到学校,薛慕白丢了婚一样的校园中闲逛。在鲁迅的雕像下,薛慕白遇上了吴佳瑶。似乎看出了薛慕白的掩饰不住的伤痛,吴佳瑶没有像往常一样的避开薛慕白,而是无比怜悯的看着薛慕白。

“她死了,”薛慕白只想将内心的伤痛倾诉出来,却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我爱的那个人死了,我爱的杨馨如她死了……”

出乎薛慕白的意料,吴佳瑶竟然走上前,一把抱住薛慕白,安慰薛慕白:“别怕,有我在,我会缝合你心口上的伤……”

压抑的泪水,再一次喷薄而出,就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薛慕白伏在她怀中痛哭。薛慕白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傲气,而她却用女人所独有的温柔,抚慰着薛慕白千疮百孔的内心。她不停的用手拍着薛慕白的肩头,呢喃软语,在耳边徘徊。

当眼泪流尽,我们坐在雕像下的草坪上,背靠着背。薛慕白将薛慕白和杨馨如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说给了她听,一个细节都没有拉下。她听的很仔细,在薛慕白讲述的时候,她没有插一句口。当薛慕白把故事讲完,薛慕白才恍然发觉,两年了,薛慕白和杨馨如之间居然也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慕白,不要让过去的事情,影响你的今后。”吴佳瑶很淡定的跟薛慕白说:“过去是一个魔鬼,如果你深陷在过去之中,无可自拔,那么你的生活永远都是阴暗的,就当给自己一个宽松,不要在沉溺于过去了。”

薛慕白低着头,不置可否。吴佳瑶又说:“当初和你分手,是不想我的爱捆缚着你,因为我知道,虽然你在我身边,但你爱的人不是我,我心疼你,不想让你痛苦,所以我主动放手。没想到,我主动放手,却换来你更大的痛苦。”

薛慕白仰头望天:“不问缘由的宽纵,就像你不问缘由的爱?吴佳瑶,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感激你当初的放手,还是怨恨你的伟大,造就了我今天更大的痛苦?”

吴佳瑶摇摇脑袋,忽然说道:“薛慕白,我们重新开始吧,大学毕业,我们重头再爱。”

薛慕白的心头一颤,重头再爱,在大学毕业之后?薛慕白有些心动,但真的可以吗?

吴佳瑶却也没有薛慕白想的这么多。薛慕白还在沉思的时候,她突然从后面拉着薛慕白的手。薛慕白像触电一样,突然跳了起来,就像是一条发疯的野兽,薛慕白失去了理智:“不,怎么,怎么可以……”

片刻之后,薛慕白安静下来,“刚刚失去挚爱,就让我奋不顾身的投入另一场爱情之中,我做不到,我想,你也不会瞧得起这样的一个男生……”

吴佳瑶淡淡一笑:“我懂,我能明白……”

薛慕白以手护额,说:“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安静安静……”

薛慕白转身就走了,留下孤零零的她。

校园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H大征兵处”的台子,经过那里的时候,下意识的停了一下。一个身穿迷彩军服的中年人,站了起来,说道:“同学,是不是快毕业了?有没有兴趣当兵?参军报国,让自己的青春和报效国家联系在一起,是不是想一想都很热血?”

他说的让薛慕白有些意动,却下意识的扶了扶自己的眼睛。那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关系,本科生征兵条件有所放宽,矫正视力不超过六百度就好。”他塞给薛慕白一张征兵条例,说:“现在部队急需同学这样的高素质、大学毕业的技术兵种,同学进了部队,一定前途无量。而且,入伍参军,大学四年学费,国家全部报偿,两年后退役,还有接近十万块钱的补助,同学,别再犹豫了……”

薛慕白有些意动,稀里糊涂的在征兵处填了一张《大学生预征兵役登记表》。

填完这张表格,薛慕白连假都没有请,直接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五一长假已经结束,不过这个时候,课程越来越少,就算偶尔有些课程,少一两个人也不打紧,就算老师追究起来,也大可以用找工作的名义来推脱。

杨馨如给薛慕白的那封信,薛慕白一直都没有打开,因为薛慕白怕她信件上的文字,重新勾起薛慕白的心伤。

在火车上,薛慕白忍不住拆开了被薛慕白叠的发皱的信:

慕白如面:

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魂归天国。对不起,我不应瞒着你。

妈妈以为她将我瞒的很好,可十岁那年,她和我继父的那番话,就已经被躲在后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那段日子,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却又不想妈妈伤心。

我并非不知道继父对我的关心。只是,我清楚的明白,付出的越多,失去的时候就越痛心。这些年来,我一直拒绝着继父对我的关心、呵护,我只是不希望在我离开的时候,继父不用像母亲一样为我伤心。

母亲说要给我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欢呼雀跃。因为我知道,我终究将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想在我离开之后,妈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得到爱,不应该去享受爱情,一个被上天诅咒的人,不论和什么人相爱,最后的结果,都只是伤痛。我不应该成为别人的牵累。但是我经受不起诱惑,在爱情的诱惑面前,我迷失了自己,我疯狂的爱上了你。

我,我爱你,谢谢你对我的爱,感谢你陪我走过我生命的最后两年,让我感受到爱,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也让我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也感谢你,陪我走过最美好的岁月。我会在天堂注视着你,我祝福你能有一个完美无憾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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