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轩打了招呼之后，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示意律师开口。
律师拿了一叠文件出来，给了夏家人一份：“请你们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就在上面签字。这些文件都是有法律效力的，一旦签字，在法律上就生效了，不可更改。”
一家人都看向夏沉，毕竟，夏沉在政*府部门工作，又是家里的长子，这些事，总比他们要懂一些。
夏沉拿过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夏实和赵欣一边一个，也跟着看。
看到第一条，夏实就皱眉了，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难看。
其实文件没有多少，但夏沉看得时间挺长，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然后抬头看顾明轩：“明轩，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不道义了吗？”
顾明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如果对哪一条不满意，可以提出来，大家商量。”
“第一条！”夏实抢着开口：“什么叫此文件只针对夏默和爸妈成立？我们呢？我们不是夏家人吗？”
顾明轩冷笑一声：“你当然是夏家人，可如果没有了血缘，你和夏默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比她还小的你对夏默有养育之恩？还是说，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你这个妹妹曾多次帮助她，善待她，让她没有挨饿，也没有挨打？”
夏实咬着牙，不说话了。她知道事实是什么样的，但她就是不服气。如果这个文件只针对夏家二老，那对她是一丁点好处都没有的。
夏沉倒是挺知趣的：“这个是自然，养大夏默的，是爸妈，和小实也就是姐妹之情，这个自然不能算在文件里面。”
“那么，没有异议？”顾明轩不想和他们多说：“签字吧。”
“这怎么就签字了？”夏妈妈急了，看夏沉：“你倒是说说，这上面都写什么了？”
夏沉想了想，把大概意思总结了一下，说道：“妈，这上面的意思就是说，以后您和爸的赡养费问题，我们兄妹四人平摊，夏默会拿她的那一份，除此之外，不会再拿多余的钱。”
“就这？”夏妈妈问。
“还有，”夏沉又看了一条，说：“夏默之前送到家里去的东西，包括衣服、包，还有一些保健品，还有那套房子，都在附页里面列出来了，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百七十八万。”
“哪有这么多？”夏妈妈叫了起来。
对面律师看了她一眼，说：“这里是事务所，请保持安静。”
“妈，上面写着呢，这都属于赠送行为，不会让我们还。”夏沉解释。
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夏默对他们的尽孝，一直没有中断过，如果他们以“不孝”的名义压下来，那这些东西都是要还的。
夏妈妈这才老实了：“还有吗？”
“还有就是，”夏沉看了顾明轩一眼，有点说不出口：“就是……”
“就是什么？”夏妈妈又急了。
“就是夏默小时候受过的伤，包括挨饿挨打被关在门外受虐待的事……”
“这都是谁胡说的？”夏妈妈一听心里就发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事谁能作证？
“写在上面的，没有一个字是胡说。”顾明轩冷冷一笑：“证人我们都是找好了的，如果你们想对簿公堂，证人随时可以出来指证。而且，提醒你们，证人可不止一个。”
夏妈妈顿时就傻了。
她当时对夏默不好，并没有藏着掖着，挨打挨骂那是家常便饭，四邻八乡的都知道她对这个女儿不好。
“那又怎么样？小孩子调皮捣蛋，挨顿打怎么了？谁小时候还没被父母打过？”夏妈妈死鸭子嘴硬。
“是，只是，家教和家暴，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差别，可是大了去了。”那个律师开口：“如果取证顺利，又有人证，对方是可以告您虐待孩子的。”
夏妈妈伸手指着顾明轩：“你这是……欺人太甚！我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到头来，竟然成了虐待孩子？”
夏沉开口：“明轩，你这样做，的确有些过分了。不管怎么说，爸妈把夏默养大了，就算是平时管教得严了些，可也远远不到家暴的地步。”
“所以，我们后面还有一条。”顾明轩指指文件：“说说吧。”
夏沉深吸一口气，对夏妈妈说：“以后夏家任何事，都和夏默没有关系，如果夏默伸手援助，那是夏默出于道义，如果夏默不闻不问，我们也不能对她有什么要求。妈，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其实，夏沉是不愿意和顾明轩闹到这个程度的，可他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妈和他那个好妹妹都做了些什么，等他觉得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再说了，夏家对夏默的态度，不是一日之寒，或许说，有人出来摊牌，是迟早的事。
运气好的话，他们夏家会得到一笔钱，毕竟，他们把夏默养大了。
运气不好，他们得不到钱不说，以后还没有任何理由去找夏默帮什么忙。
现在看来，顾明轩没想着给他们留后路。
夏妈妈能干吗：“这就是说，我养了一个女儿，到最后，还落了一身不是？好，夏沉，你继续，我养她这么大，吃的，穿的，用的，加起来怎么也得值不少钱吧？这个事，顾明轩你又是怎么算的？”
“这个也算了的，按照当时的生活条件，养大一个孩子到十八岁，最多……最多需要三十万。”夏沉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也是感慨了一下——顾明轩终究还是没有无情到底，不管怎么说，当时那个年代，养活一个孩子，也要不了三十万。
“也行。”夏妈妈想着，有这三十万，至少夏实的嫁妆不用愁了：“她急着和我们断绝关系，我就成全她。三十万拿出来，夏沉你立即就签字。”
“妈。”夏沉又说：“小金出国留学的钱是借的，你知道吗？”
“借的？不是夏默给出的吗？”夏妈妈惊呼。
“是借的。”夏沉觉得，如果可以，他真不想承认这是他妈，可事已至此，以后遇到什么事，只能祈祷夏默还能念点旧情：“所以，文件上说，这三十万，就替我们夏家还债了，直接给了夏金的债主。”
“这怎么行！”夏实一听到手的钱飞了，一下就急了：“这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出国留学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借了那么多钱，该让他自己还！”
但夏实这话，却没有人附和了。
女儿和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夏默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那以后肯定也不能指望她给夏金还债——其实一开始，夏家人都以为是夏默出钱让夏金去国外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债主，他们的确挺意外。
但如果这三十万不还给人家，以后就要夏金自己还。是让儿子负债累累，还是让女儿少点嫁妆，两边一对比，夏家人心里自然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夏爸爸开口了：“读书是正经事，夏金留学的钱，还了也好。”
“爸！”夏实跺脚：“我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夏妈妈看了她一眼，也不好说什么了，就问夏沉：“还有吗？”
夏沉老实回答：“没有了。”
夏妈妈一听，心就凉了。她是做好了收钱的准备的，可万万没想到，最后小儿子远在国外，竟然就挡了家里的财路，可她偏偏还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对于夏妈妈来说，什么事一旦牵扯到法律，那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对法律部门有着抗拒和畏惧，刚刚律师那番话，其实已经对她造成了影响。
如今，整个文件都看完了，大概意思她也了解了，最后一分钱没有拿到，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只是心里把夏默恨了个半死，万万没想到她这么狠心。
这是夏爸爸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夏家人当初那样对夏默，确实应了那句话：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夏沉还好，他自觉和夏默关系不错，以后就算是夏默和夏家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但也不至于太僵。
赵欣在这些事上，都是听夏沉的。
唯一不满意的，恐怕就是夏实了。
但顾明轩说得对，如果没有了血缘关系，夏默和夏实，真的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最后，夏爸爸和夏妈妈在文件上签了字。
连顾明轩都没有想到，这个文件会签得这么顺利。
签字以后，夏家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他。
顾明轩开口：“再等等吧，我还约了个人，也要签一份文件。”
夏家人都有点奇怪，不知道顾明轩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等那个人来的时候，夏家人都愣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梁彬。
夏妈妈一看就觉得不对劲：“明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谈工作，干嘛把我们都叫上啊？”
她怕的是，一旦梁家知道夏默的身世，就会嫌弃夏实。虽然夏实一再保证，梁彬爱的是她，和她是谁的妹妹没有关系，但这个社会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