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一幕就像一块大石一样压在夏流星的心上,压得她无法呼吸,她很想摔掉手中这座不知道为了什么赢来的奖杯,原来她的这些努力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的悲剧,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怨气,像所有刚失恋的女人一样会有的怨气:“如果你有了别的人,我就找个比你更好的。”
她从来都是这样决绝的人,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努力学习,年年拿第一,掠夺所有老师对学生的关注和喜爱。你们不喜欢和我玩是吧,那就让老师每次在考试后都对你们说:“你们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玩儿,玩儿,你们看看人家流星,回回考试都比你们高出一大截,多向人家流星学习。”
这就是她从小养成的对待世界的态度,决绝,尽管现在思想更成熟了,明白了大可不必像小时候那样极端了,但是,那么多年养成的心性,怎么能说改就改呢?在遇到让自己特别痛苦的事情的时候,这种潜意识的思维习惯还是会爆发。
对,他居然和别人抱在一起了,我一定要找个比他更好的。
她转过头来,目光悠远深邃地看了李孝生1分钟,他所以会为难她,至少对她是感兴趣的。她记得佟玉说过,他是传媒集团的继承人,况且,他这张脸长得不止有几分姿色。
她突然故作娇媚地对他笑笑,轻松地挽过李孝生的手臂,故意高声说道:“李公子,请我去喝两杯吧。”
林佑铭听见夏流星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推开了枕在自己胸前的赵听雪,赵听雪一脸惊异地看着他,看得他十分窘迫,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害怕夏流星看到这一幕。
李孝生被她突然的态度改变弄得莫名其妙,当他伸长了脖子,看见站在一起的林佑铭和赵听雪,回想起刚才夏流星听见赵听雪对林佑铭告白时的紧张情绪,他明白了夏流星不过是在拿他赌气。
他的心里有一种不自在的味道,从来都是被女孩子们围着转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居然成了她吃醋报复的工具,这地位连备胎都不如。
可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决绝,反而很乐意受这个委屈,欣喜应到:“好啊。”
他放下夏流星挽着他胳膊的手,伸手揽过她的腰,对她邪魅地笑笑,搂着她往林佑铭面前的走廊走去。
林佑铭看着夏流星的背影,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刚刚听到了或者看到了什么,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流星。”
夏流星听见他的声音,就像被下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他唤她做什么?是知道了她的心意,所以要说声抱歉吗?不会的,她从来没有表达过她的心意,他一定是不知道的,也许他只是出于同校情谊,打个招呼而已,可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她的心就一直在往下沉,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再看见他和赵听雪在一起。
她转过身,嘴巴完全不由自主地说:“林学长,流星刚刚是无意撞见你和赵学姐亲热的,不过,这学术大厅毕竟是公共场所,人来人往的,要想不被人打扰,就请林学长换个地儿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的。
林佑铭也不知道夏流星为何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可是,他想向她说的是,看见她走到今天这么优秀,为她感到高兴。他也高兴。只是,李孝生和赵听雪都在,他不好说出来,况且,他要先理清自己和赵听雪的关系,再找机会跟流星解释吧。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居然真的不留她,也一点都不解释。夏流星更加热情地将自己的手揽在李孝生的腰上,对李孝生说:“我们快点去喝酒吧。”
林佑铭看着夏流星和李孝生互相搂着腰,走在大楼的走廊上。她为什么突然间对他想对一个几世的仇人一样?她难道真的和李孝生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变故为何如此之快,一个月前他和她还在小花园前的腊梅树下一起说德语,今天在比赛的舞台上看见他,他不知道多高兴,颁奖一结束,他就想到跑到后台找她,可是这一刻,他和她分明就成了陌生人似的。
他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赵听雪拉住了他。
他就这么看着夏流星和别的男生离开,也许,这一个月里,她都是和他约会去了,所以才消失不见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白白等了一个月,他甚至偷偷在她们宿舍楼下等过几次,只是,夏流星从来都是早出晚归的人,宿舍对她来说就是一张床的意义,他一次都没有等到她。他还想过跑到她们课堂上去找她,只是他一不清楚她们班的课程表,二是学校太多女孩子认识他,他突然跑去她们的课堂上,一定会引起骚乱。
所以,除了乖乖地在她最喜欢的老地方等,他别无选择。
今天好不容又见到她了,兴冲冲地跑来想跟她说点什么,才发现,她似乎和别人郎有情妾有意,剩他一个人落寞。
佟玉她们从大厅的侧门出来,准备叫流星一起回去,看到流星和李孝生一起走了,林佑铭和赵听雪巴巴地站在楼道口,一个失魂落魄,一个魂不守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佟玉觉得好像她们三个撞着人家谈情说爱了,有必要说点什么来打破僵局,好奇地问道:“流星什么时候认识了李孝生那个公子哥的?”
萧晓不知道夏流星为什么跟李孝生搂着走了,怕流星吃亏,问道:“什么公子哥?”
佟玉望着夏流星和李孝生远去的背影,说:“就是和她一起离开的那个男生,刚刚台上负责德语主持的李孝生,我不是说过吗,他是互娱国际传媒集团公司老板的儿子,学校出了名的公子哥。”
萧晓单纯地说道:“既然家里这么有钱,长得也好看,还挺有才华的,流星跟他,有什么不好?”
桃倩倩应道:“你没听佟玉说是花花公子吗?有什么好的?”她也想不明白流星怎么突然就跟李孝生走得这么近了,她不是应该和林佑铭关系密切吗?于是看着林佑铭问:“林学长,流星跟李孝生一起干嘛去了呀?”
林佑铭陷在自己的回忆中,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桃倩倩的话。钱这个字莫名地刺中了林佑铭心中的往事,他清楚地记得妈妈离开的那个晚上,外面下着大雨,他躲在自己的房门背后,看着妈妈在她和父亲的房间里收拾着行李,抓着一件一件的衣服往行李箱中摔,对着父亲毫无血色的脸上大吼:“外交官薪水才几个钱,大都替你那个宝贝儿子还了债去,我不想要跟着你过这种日子了。”
那晚母亲的脸变色异常的狰狞,比起她跟他讲过的所有故事里最坏的巫婆还要坏。他看着她提着行李摔门而去,费劲力气爬到飘窗上往楼下看,看见妈妈站在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旁边,车里出来一个男人,接过了妈妈的行李和妈妈,然而车子疾驰而去。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汽车尾部溅起的水花,直到它消失在夜空深处,后来,他妈妈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再后来,他在无意中听爸爸说她是跟着那个男人去了美国。
妈妈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他一直恨自己的妈妈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喜欢依附于有钱的男人,半点靠自己努力的骨气都没有。
所以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他总是有恐惧的想法,觉得她们长大了一定就跟他妈一样。
后来,他遇到夏流星,看见她那么拼命地努力,他才觉得,也许这个世界,是有各种各样的人的,他妈妈是一种,夏流星是一种,赵听雪又是一种,他才开始原谅自己,或者说放过自己,放过母亲留给他的心理阴影。
可是此刻,当他听到李孝生的背景后,他突然有些自卑的感觉,彷佛眼前又出现了他母亲对着父亲说:“外交官薪水才几个钱。”
赵听雪看着林佑铭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很是担心地问他:“佑铭,你不舒服吗?”
林佑铭只是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默默地转身离开。
赵听雪本来伸出去想要轻抚他脸颊的手停滞在空中,找不到着落点,像空中飘飘荡荡的尘灰,她明白林佑铭是为了夏流星才会失落。
20天前,当夏流星出现在她和他之间时,她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她和他已经是20年的情谊了,20年都没有人能够插进她和他之间,以后也一定不会有,她一直这样自信地认为。
但是今天,当她在舞台上看到林佑铭看夏流星的眼神,她才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刻的动情,足以抵过几十年不温不火的普通情谊。
只是,她还抱着一些侥幸的希望——她和他从来谈过儿女之情的事,也许当她勇敢地说破了,这20多年的情谊还是有希望生出一些男女的情意来的,所以,她才无论如何要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她的心意。
然而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也就可能被明明白白拒绝。
是她太天真了,以为从小青梅竹马,她早就已经住进了他心里,便放心大胆地忙于追逐自己的梦想,没有闲暇去探索他的内心世界。
也许早一点努力,还是有机会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别人已经住了进去,他从来不是花心的人,他的心房便只住的下一个人,她已经没有争取的空间了。
现在的她,只能看着他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