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花：“真的？什么东西？”
阿米娜：“你猜？”
张婉花：“哎呀，不猜了嘛？什么东西？”
阿米娜从挎包里拿出一件八路军军装：“给你！”
张婉花瞪大了眼睛，一把接过军装：“哈哈，我有军装了！我有军装了！我穿上，可以吗？”
阿米娜：“可以，穿上吧。”
张婉花三两下穿上了军装，转了两圈：“不大不小，正好，阿米娜姐姐，谢谢！你回去吧，别送了。”
阿米娜：“好，你一路小心，再见！”
张婉花：“再见！”
张婉花走出兵工厂大门，走在小路上，看见没有人，自己操练起来。“立正！稍息！敬礼！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树林里的童婆婆看在眼里，喊了声：“立——定！”
张婉花立定，突然感到很奇怪：“谁在喊？”
童婆婆抱着小宝从树林里出来，小宝也睡醒了，一看见张婉花就喊：“张婉花！张婉花！”小宝喊着跑过来拉住张婉花的手。
童婆婆：“走吧，回家喝蘑菇小鸡汤。”张婉花怅然如失地牵着小宝跟着童婆婆走去。
童婆婆和气地问：“婉花，这几天没少吃苦吧？”
张婉花：“吃苦？有几次差点丢了命。”
童婆婆：“那你为什么要跟着跑？”
张婉花：“反正都豁出去了，不跟着她们怎么办？不是她们照顾我，保护我，我早就没命了！”
童婆婆：“那么玄呀！”
张婉花突然看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在树林里跟着她移动，她定睛一看，是方小双。方小双向她招手，但张婉花不动声色，她对童婆婆说：“婆婆，你牵小宝走前面，我要拉尿。”
童婆婆牵过小宝：“小心点，这山野树林的，别让长虫钻了屁股。”
张婉花应道：“哎。”
张婉花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就往树林里跑去。童婆婆听见跑步声，转过头来一看，两个人影向树林深处跑去，童婆婆拖着小宝追上去：“张婉花！张婉花，你到哪里去呀？回来！”
“扑通”，童婆婆被地上的树根一绊，摔在了地上，小宝也被摔到，大哭了起来。
方小双早就知道张婉花离家出走了，他整天坐立不安，训练常常分心，吃饭也不香甜。后来，又有消息说张婉花是跟着女子送枪组走的，他稍稍放下心来，可转念一想，那送枪是个危机四伏的任务，她张婉花怎么能应付，这可是凶多吉少啊！就这样，方小双的心七上八下，一直到今天。今天，方小双听说女子送枪组平安回来了，他便溜到厂部，躲得远远地张望。他看见了张婉花进了会议室，又看见了童婆婆和小宝进了会议室，又看见了童婆婆牵着小宝出了兵工厂，可就没有看见张婉花出来。等啊等，连尿都憋了一大泡，才等到张婉花和阿米娜一起出来。于是，他尾随着张婉花出了兵工厂大门，却又看见了童婆婆截住了张婉花，他又只好在树林里跟着。他想引起张婉花的注意，又怕童婆婆发现，一直到张婉花看见了他，摆脱了童婆婆向他跑来。
见到张婉花，他们俩不由自主地拥抱在一起。
方小双：“婉花，你回来了？”
张婉花：“嗯，我回来了。”
方小双：“我好……别忙，我先撒泼尿！”方小双松开张婉花，跑到一块岩石后面，“嘘嘘”起来。
张婉花一脸不高兴，这个人怎么这样？男人一抱女人就想尿尿？他抱着我，哎呀，以前好害羞，手都不敢摸一下，这次怎么想都没有想一下，就抱着他了，就让他抱着了！这么自然，这么着急，这么甜蜜？真想他一直抱着我，不要放手，不放手……嘿，怎么他一泡尿尿这么久？
张婉花和方小双来到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又坐在了小河边，两双赤脚泡在了水里。
张婉花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那个日本特务刚要站起来，我瞅准他的的后脑勺，一棍子砸下去！一下就把他打翻在地！”
方小双好惊奇：“好！后来呢？”
张婉花：“后来，后来就把他打死了。”
方小双：“你啊！打死一个日本特务？你真了不起！太棒了！”
张婉花：“……是李青岚大姐打死的。”
方小双：“哦，也差不多，反正是你先把那****的打倒的。后来呢？”
张婉花：“后来，李青岚大姐还给我一把盒子枪，看押一个日本女特务。”
方小双：“真的？后来呢？”
张婉花：“那个日本女特务可是狡猾了，拉泡屎就不见了，跑掉了。”
方小双：“那怎么可以？后来呢？”
张婉花：“有什么办法，我是童养媳，人家是个特务嘛。不过，后来还是给我们逮住了！”
方小双：“你？”
张婉花：“我是说我--们，不是说我一个人。”
方小双：“后来了？”
张婉花：“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哎，你怎么老是后来后来的，后来你就把我晾在那儿，去拉尿去了！”
方小双：“嘿嘿，那泡尿我憋了一下午了嘛。那盒子枪呢？快给我看看。”
张婉花：“打完仗就上交啦。”
方小双：“哎呀，你怎么不等着给我玩一玩。”
张婉花：“我有另外的东西给你。”
方小双：“什么东西？”
张婉花：“你闭上眼睛。”
方小双听话地闭上眼睛，张婉花对着方小双的脸亲了一下。方小双受宠若惊，张婉花红着脸低下头。
方小双：“你，这是你出去才学的啊。”
张婉花：“人家想你嘛，出去生生死死走了一遭，好想你哦！”
方小双：“哦，这些日子我又想你又耽心你。”
张婉花：“人家李青岚大姐，阿米娜姐姐和男朋友都是英雄救美，我说你和我也是英雄救美。”
方小双：“你把我出卖呐？”
张婉花：“怎么啦？”
方小双：“我们是地下活动，怎么能说出去？你想我又关禁闭啊？”
“张婉花！张婉花！”这时，不远处传来童婆婆的喊声。
张婉花：“好啦，我回去了，以后见，反正我要参军了。”
方小双：“真的？”
张婉花：“真的，赵厂长答应了我，你看，阿米娜姐姐还叫我穿上了军装。”
方小双：“好好，真漂亮，真帅气！我能不能，能不能……”
张婉花：“你要说什么嘛，急死人了。”
方小双：“我想亲你一下，就一下。”
张婉花：“一看你就不安好心。不行，八路军的女兵是不能随便亲的。”
方小双：“你不是还没有正式参军吗？”
张婉花：“那好吧，让你亲，就一下。”
张婉花闭上眼睛，方小双擦擦嘴巴，抱着张婉花就猛亲一下，却不想放手，张婉花要挣脱方小双的双手，可更激起方小双的欲望，他热烈地亲吻着张婉花，张婉花也放弃了抵抗，抱紧了方小双，两人迸发着青春的激情。
“张婉花！张婉花！”童婆婆的喊叫声越来越近。
张婉花放开方小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是火，也是水，她擦擦嘴唇，突然转身跑掉。
傍晚，兵工厂广场上在进行一场篮球比赛，吃过晚饭的欧大嫂挺着八、九个月的大肚子也来看球赛。一个女工对她说：“欧大嫂，站远一点，当心篮球打在你的肚子上，把孩子打坏。”
欧大嫂：“敢？谁打坏了谁赔！”
女工：“怎么赔啊？谁敢来赔啊？那还不吃欧团长的枪子儿！”
一旁的工友们“哈哈”大笑。
回到家里，收拾完家务，欧大嫂把小兰小英赶上床，给两个她们盖好被子，捶着腰杆坐了下来。
欧德海进来了，他脱下军帽，军装，端起水盅，大口喝水，喝完，擦擦嘴巴问道：“孩子们呢？”
欧大嫂：“你心里还有我们娘三个？天天这么晚回来，也不知道我这么大个肚子做事不方便。”
欧德海：“你喜欢生崽啊，怎么，有了又不高兴了？”
欧大嫂：“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在为你们欧家传宗接代，你倒是好，回了家就啥都不管了，这老爷们就这么好当？”
欧德海：“管，管，怎么不管，我给你打野鸡，打野兔，给你采蘑菇，挖野参，不都是为了给你补身子吗？”
欧大嫂：“拉倒吧，还不是给你的儿子都抢着吃了。”
欧德海：“你敢说那是个小子吗？”
欧大嫂：“人家都说是小子，我特别爱吃酸的，这肚子又是尖的，这孩子一蹬腿，一出拳有劲得很，那像个丫头？你看，又来了，快，你来听，噔噔噔，力气好大。”
欧德海把头贴在欧大嫂的肚皮上，听着听着露出了笑容。
赵振戈和李青岚坐在水潭边上。
李青岚：“那天，我做了一个白日梦，我梦见你漂浮在空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我感到好奇怪，你怎么会腾云驾雾呢？在梦里，阿米娜说我来晚了，说她已经和你在苏联结了婚，还给我看你们的新房。”
赵振戈：“新房？漂亮吗？”
李青岚：“喜气洋洋，祥云缭绕。”
赵振戈：“哈哈，成了神仙了。”
李青岚：“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一把椅子就要砸过去，你在一边发了话，你想想，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怎么说？”
赵振戈：“我……我会说，爱护公物！”
李青岚：“你还真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不许动！”
赵振戈：“哈哈，还有‘缴枪不杀’！”
李青岚：“我一下醒了，果然有人拿着抢对着我，大喊，不许动！”
赵振戈：“你们被俘虏了？”
李青岚：“是啊，幸好是自己人。要真给鬼子抓住了，就怪你，让我做了那个不祥的梦！振戈，我问你，你还是爱着阿米娜？”
赵振戈：“阿米娜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寻找她爱的人，我该怎么办？”
李青岚：“那，那我该怎么办？”
赵振戈：“青岚，你也清楚，我爱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片树叶从高出落下，飘来飘去，最后落在水潭里。
李青岚：“振戈，你好像是那一枚树叶，最后却不知道会落在哪一片水里。”
赵振戈：“哎，它终将会掉下来的。”
李青岚的头靠在赵振戈的肩头上，望着夜空，眼眶湿润。
月亮已经升在了西边的空中，阿米娜来到赵振戈的宿舍，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赵振戈讲。这次送枪的十多天里，她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经历着战火硝烟生死搏杀。晚上睡不着时，她没有想到明天的征程，也没有想到兵工厂的厂房，却老是想到远离万里之外的家乡，波兰。那些尖顶楼房，那些散发着松木香味的木屋，还有那银发的奶奶，还有那个留着络腮胡的“战神”。到中国快一年了，找到了日思夜想的爱人，却找不到那如火如荼的爱情了。
阿米娜擦擦眼睛，上前敲门，没有反应，又敲，仍然没有反应。
阿米娜失望地往回走，走出几步，她回头望望侧面的窗户，窗户里的墙上有人影随灯光晃动，阿米娜又返回到门口，再次敲门。
赵振戈拿着一本书，斜躺在床上，他侧耳倾听着。每一声敲门声都敲打着赵振戈的心。他下床走到门口，又走回到床边。敲门声再次响起，赵振戈走到门口伸出了手，放在了门把上，但始终没有扭下门把，赵振戈无力地靠在了门上。
阿米娜在门那边说了话：“振戈，就算你不在房间里，我也要对着你的房间说话。我要说给你坐过的椅子听，说给你睡过的床榻听，说给你呼出的气息听，说给你留下的气味听。”
赵振戈望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阿米娜又说道：“振戈，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追寻你的脚步，我从欧洲来到了亚洲，从南方来到北方，远离了我的祖国，我的亲人！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几万里的路程，在路上，多少次我都失去了信心！但是，我坚信，你在呼唤我，呼唤你深爱着的女人！振戈，我来了！可是，我却感觉到我追寻的好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彩虹，我看得见，可我上不去，我摸不到，我已经走不进你的内心！难道，我们的爱情就那么经不起岁月的冲刷？”
阿米娜的声音已经哽噎：“振戈，我将怎样去面对我的灵魂，我将怎样去渡过我的青春？”
赵振戈焦头烂额，他抓住门把，猛的打开房门，看着阿米娜的泪眼，伸手扶住阿米娜的双肘。
阿米娜：“振戈！”赵振戈紧紧抱住了阿米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