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陈若柳的祭日。
江哲早早地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看着后花园开的正旺盛的雏菊,他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路芷曼已经洗完了澡,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心事重重的江哲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半晌,江哲才把视线收回来。
他看到站在门口满脸失落的路芷曼,浅浅的勾起了嘴角,走近她,把她拥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别乱想了。”
路芷曼贴着他温暖的胸膛,一时语塞,她紧紧地反拥住他“我真的很对不起。”
“都过去了。”
江哲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怎能不介意。
毕竟他只爱过那一个女人。
路芷曼心里清楚,他和江哲只有一个夫妻上的名义,江哲心里从来没有过她的身影,全部被陈若柳占得死死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位置也好,她总是这么奢求着。
“睡吧。”
江哲放开她,捋了捋路芷曼额前有些潮湿的碎发。
虽然两个人睡在一张大床上,可是江哲从来没有碰过她,就连情侣之间最简单的接吻,也是路芷曼趁江哲醉后偷偷地享受的。
他的心里容不下她。
她一直是知道的。
夜已经深了。
江哲依旧背对着路芷曼,睡得沉沉的。
路芷曼翻了个身,怔怔的看着江哲无情的后背,她又想起多年来江哲对她温柔的假象,一切都是出于不得已和同情罢了。
她把手缓缓地伸向他,快要接触的时候,她停住了,手不停地颤抖着,最终还是认命的垂下,把那只愚蠢的手收了回来。
“对不起。”路芷曼闭上眼轻轻地说了一句,然后同样的转过身,怀着复杂的心情入睡了。
次日清晨。
天气格外的好,太阳难得出现在了灰蒙蒙的天空,清晨的阳光都是温和的,太阳光从东窗进来,被镂空细花的纱窗帘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了路芷曼的前额。
路芷曼微微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都7点了。”
她把视线移到旁边,江哲已经起来了,她伸手一摸,被窝都是凉的,应该很早就走了吧。
她把睡衣换了下来,穿上了一袭黑色的加绒长裙,把预备的黑色外套挂在衣架上,细心地对着镜子扎了扎头发就准备到后园去摘那些开的正好的雏菊。
江晨染也早早地起了床。
他一拉开窗帘阳光就直直的照射了进来,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
“天气真好,对不对。”江晨染把桌前反扣的照片拿了起来,指腹轻轻地划过在上边笑的幸福的三人,目光即刻变得温柔“对不对,妈妈。”
仔细端详了好一阵,他才又重新把相框反扣在桌上,伸了个懒腰,********走出了门。
路芷曼赶到后院,发现江哲已经把生的好看的花儿小心翼翼的剪了下来,江笑然则在一旁用包装纸仔仔细细的装饰着。
“妈妈,这里!”江笑然挥了挥手,路芷曼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久久挪不动脚步。
江哲也停止了修建的动作,闻声抬头,见愣在原地的路芷曼他就缓缓走进。
轻轻地夸赞着。
“你今天很好看。”
路芷曼的眼眶顿时红了,以往这个事情都是她来做,她想要拼命地弥补对这个家庭所犯下的过错。
路芷曼随着江哲走进了她的小区域,她伸出手来帮江笑然整理着浅橙色的花儿,抬头看了看耐心挑选花儿的江哲,顿时觉得什么都圆满了。
江晨染刚好目睹了这一幕,看着三个忙的不可开交的人他轻轻嗤了嗤鼻。
后母肯定会因为江哲出手帮她整理花儿才会显得如此的感动,可是,江哲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
江哲只是想亲手为陈若柳挑上最好的雏菊罢了,跟路芷曼半点关系都没有。
“愚蠢。”江晨染转身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绕了很大一个圈才来到了车库。
陈若柳是喜欢雏菊没错,但是她更爱的是白色郁金香。
之所以会对江哲表现出十分喜欢雏菊的样子是为了掩饰自己对郁金香的喜爱。
那种花儿很贵,贵的咂舌。
内地都没有生产这种花朵的地方,都是从澳大利亚空运过来的,存活的日子也很短,但是它独特的香气和洁白的外型令不少人深深的喜爱。
每次陈若柳接江晨染回家都会路过花店,她总是进去驻足观赏白色的郁金香好久,然后买一束雏菊回家,每每如此。
江晨染从来没有告诉过江哲,因为他有轻微的花粉过敏,而且这个价格也不是他们当时的经济所承受的。
陈若柳毅然选择了情况稍微好一点的雏菊。
但是在她心里,真的很想拥有一束白色的郁金香。
江晨染长大后每到她的祭日都会趁江哲走后偷偷地放上一束白色的郁金香。
今年也是一样。
若柳,我来看你了。
江哲望着墓碑上笑的温柔的人儿,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他红了眼眶,郑重的把手里的花儿放在它跟前,右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照片,愣是心寒的说不出一句话。
在一旁的路芷曼看着这个情景心里更不是滋味。
江笑然轻轻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路芷曼,摆出一副很悲伤的样子。
三个人把花儿都放到了墓碑前。
“你们先走吧。”江哲的头顶着墓碑,波澜不惊的开口。
路芷曼和江笑然互相看了一眼,知趣的走开了。
江晨染在在街道对面模糊的开着江哲的车开走了,他这才把车开了过去。
拿出一大束白色的花儿,有些悲壮的走近墓园。
听到动静,江哲闻声回头,看到穿的很正式的江晨染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大束花儿。
“晨染。”
江哲起身,他哭了。
江晨染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走了吗。
待江晨染还在发愣的瞬间,江哲有些无助的走向他,一把抱住还没缓过神来的江晨染。
低低的啜泣改为深沉的哭声。
“对不起晨染,我非常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放不下她。”
感受到自己身上这个男人的虔诚忏悔,江晨染收了收表情,右手缓缓拍上他的背。
一时说不上半句安慰的话语,只能用行动来表示。
随后两个人才分开,坐在了陈若柳墓碑的两边。
江晨染把花儿放到了雏菊上面,开口。
“这才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江哲只需一想就知道陈若柳不告诉自己的原因,对于她,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低垂着深沉的眼眸望着花瓣还带着少许晶莹的郁金香,内心吐不尽的心酸。
随后两个人各自沉默了。
“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江哲率先打破寂静,缓慢的开口“半夜总是突然醒来,我觉得你妈妈在呼唤我,她在另一个世界,需要我。”
江晨染没有说话。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去找她,你还没有完全长大,毕竟,”江哲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牵挂。”
江晨染听到这句话时愣住了,唯一的牵挂。
“老实说,我对芷曼只是出于愧疚和同情,毕竟她的子宫是为了救我才切掉的,我对她,没有半点私情。”江哲抬头望了望难得有些蔚蓝的天空,继续开口“如果当时他爸爸不会拿你们的安全对我威逼利诱,我想,我宁愿一无所有也不会就这样失去你们两个吧。”
江晨染在另一边睁大了眼,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半句话。
这么多年,他一直被仇恨和埋怨所蒙蔽,却丝毫没有到江哲的位置想一想。
如果换成他,恐怕也会这样做吧。
“可是我真没想到你妈妈竟然会.....”还没有说完江哲就低下头用手搭在墓碑上,眼泪顺着手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对不起。”江晨染缓缓开口。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江哲稳定了情绪之后继续说,“我江哲这一生只爱过陈若柳一个女人,我没有对路芷曼产生过半点非分之想,从结婚在现在我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江哲像是在跟陈若柳说话又像是在跟江晨染说话。
但是误会了江哲这么多年,江晨染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对不起,我不会再叛逆了,”江晨染抿了抿唇“爸爸。”
江哲一时怔住,瞳仁顿时就放大了,但是泪水还是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夹杂着感动和骄傲。
你终于开口叫我爸爸了。
但此时江哲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我永远也不会接受路芷曼。这么多年对你的误会我很抱歉!”说完江晨染就突然走到另一边紧紧地抱住了泪流满面的江哲,自己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滑落。
他已经读出了江哲眼中的泪水。
是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