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将自己的儿媳妇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模样谈吐检查了个遍,撇开逃婚之事不说,尚算满意,装作顺手褪下自己手上玉镯戴在溶月手上。
“丫头,既然你是我儿自己选的人,许多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从前那四年暂且不论,从今日起,你要谨守咱们源氏的规矩,用你的十分真心伺候好我的少商,为我源氏门阀后续香灯。你记住,若是不早早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可是会为我儿做主纳妾的。”
溶月谦恭自持,应对乖巧,才令慕夫人顺下一口气,少商见情势稍缓慢,亲自上前扶了慕夫人坐下,又来牵溶月,“听母亲训诫了半晌,我和月儿都饿了,先用膳,用完膳才有力气办母亲交待的事!”
席间,新上了溶月喜欢的菜色,少商想为她加菜,总是先为慕夫人夹上一筷,才放到溶月碗中,对他的细心周到,溶月很是暖心。
源将军话不多,总是落在实处,“你们小两口不知道,你母亲知道你们要回来,一早就将武侯府的房间布置一新了,大婚那日没能亲眼见你们拜堂,我与你母亲都是多少遗憾,今天晚上,也算是成全她的心意了。”
溶月闻之,忙携着少商双双跪下,“父亲母亲在上,是儿媳疏漏了,请受儿媳三拜。”
她这样乖觉,慕夫人悄悄抹了抹泪,“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歇息吧,可别在这儿招惹我了。”随口吩咐侍香,“少夫人没有带陪嫁的丫头,从今儿起,你就替我去侯府伺候少夫人。”
侍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笑容,“是,夫人。”
步入宣武侯府后院,从长廊蜿蜒而去直到新房,都挂满了红色的鲛绡与灯笼,世人道,一寸鲛绡一寸金,若真以此论,仅是这条长廊,就价值万金。
夜风一起,红绡微扬,绝美。
溶月转过身,少商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她几乎怀疑这是一场梦境。
“少商,你在哪?”
半天无人回应,问侍香,她也摇头,“少夫人,奴婢带您回房吧。”
“嗯。”
新房院落的牌匾,上书“挽月”二字,朱漆陈旧,俨然是多年前所书。新房内灯火通明,红烛高照,溶月推门而入,一缕迷醉的暖香迎面而来,整个人随即被一袭红绡笼罩其中,她想取下鲛绡,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新娘子这样就等不及了?”少商以喜秤挑下鲛绡,“洞房花烛之夜,喜帕要由为夫亲自揭下,夫妇二人方能称心如意,白头偕老。”
溶月回转身怪他促狭,举起喜秤,“夫君难道对我不满意吗?还要倚仗这杆小小喜秤。”
少商一本正经地搂着他,“月儿,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不希望留有任何遗憾。”
“少商,谢谢你给我这么美好的夜晚,谢谢你……喜欢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句话,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谢谢你。”
“夫人明知故犯,为夫要如何惩罚你好呢?”
源少商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床帏,怀中之人娇态无方,含首不语。及至床边,少商越发搂得紧了些,落榻之时,正要吻下,溶月只觉喉头一甜,涌出一口血来,从嘴角滴到鲜红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月儿,你怎么了!”
源少商见她捂住胸口的痛苦模样,霎时六神无主。
“不要碰我……”溶月强忍着身上钻心之痛,“我好像……染上了蛊毒。”
“我这就让人去给你煎药!”
溶月拽住他的衣袖,祈求道:“不要……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母亲,我不想大家担心,也不想……别人说宣武候娶了一个病病歪歪的妻子。”
少商心疼极了,“好,都依你,你先躺下好好休息,我亲自去煎药。”
次日一早,少商悄悄将染了血的床单衣物放入铜盆中烧毁,溶月服过药后,十分虚弱,仍强撑着身体起身。
“月儿,你不好好休息,起来做什么?”
“新妇进门第二日,要为公婆敬茶,这是规矩,你放心,我没事的。”
少商不愿她折腾,“我们源阀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一会儿我去同母亲解释。”
溶月一向固执,“不,昨晚已经很不吉利了,我不想我们的婚事再有缺憾,少商,我是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上朝去吧,我可以的。”
侍香一早经过轩窗,正好听了这没头没尾的半句话,在院角处又发现烧的只剩下一角红绫的床单。她端着铜盆到新房门前,恰恰见源少商面色凝重地走出去,顿时起了疑心。
“少夫人,奴婢给您打洗脸水来了。”
借伺候溶月梳妆的功夫,侍香又着意看了眼榻上,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麻烦你了,侍香。”
溶月担心面色不好,着意擦了些胭脂,早早就到小厨房忙活起来,早膳端至慕夫人院内时,夫人尚未起身,侍女阿酒向她福了福身,“少夫人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也不多睡会儿,桂花小卷儿,蜜汁芋头,还有夫人最爱吃的杏仁豆腐,少夫人真是手巧。”
“是谁在外头?”
听到慕夫人的声音,阿酒忙入内伺候,“夫人,您昨儿个不是还说后厨房做的肉沫烧饼铬的您牙疼吗?少夫人亲自做了好多爽口的点心来,您今儿可有口服了。”
“是嘛。”
慕夫人多年媳妇熬成婆,如今终于也有了媳妇孝顺,心情大好,加之素来爱吃甜食,一盘子杏仁豆腐很快就见了底。
“月儿,站着坐什么,来,坐下,陪母亲一块儿用早膳。他们父子俩忙得很,如今你来了,我们两个作伴,母亲就不必孤零零一个人等那父子俩回来了。”
见慕夫人真正接受了自己,溶月打心眼里高兴。
婆媳俩正聊着,侍香近前来同慕夫人耳语了几句,慕夫人立时就变了脸色。
“月儿,你既过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没什么不可以对母亲讲的,是不是?”
溶月点头,“自然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