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唬弄了母亲,武候自是着急往挽月院新房来,在门外便听见溶月有几声咳嗽,进门拢着妻子一双纤纤玉手,心疼不已。
“月儿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找御医来看一看。”
溶月摇头,“不用了,夫君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昨晚已服了解毒的药,将养几日就好了。”
少商知她不愿让人担心,避开晨间验身之事不提,拢她入怀,“让夫人受委屈了,这几日处理完冯氏案,为夫就告假好好陪陪夫人,我保证,以后绝不再让夫人受委屈。”
这一刻之前,溶月心中确实难过,可被他揽在怀中,只觉身上温暖极了,得夫如此,好似所有的委屈都不算是委屈了。
“少商,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我也会做一个好妻子,让母亲喜欢我的。”
京都之夜,较之赢帝时代,更加繁华绮丽,尤其是近年来兴起的异域歌舞,吸引了大批名流饕客,其中以落樱坊歌舞最妙,名声最盛。传闻落樱坊坊主樱娘也是因边城战事而被贩卖入京的外邦女子。
戎狄这几年,殃及了赢国边城极周遭不少小国,逃难入金的女子人命贱如蝼蚁,在京都看一场寻常歌舞的开销就能当场买下她们的处子之身。
落樱坊坊主樱娘当年也曾遭受过这样的屈辱,多得豫郡王李重景以十两纹银将她赎出勾栏,帮助樱娘在短短四年间迅速成为京都有名的女巨贾。是以如今落樱坊敢在京都独树一帜推出清倌人,除非坊中女子自愿,否则卖艺不卖身,有强买强卖者,必遭严惩,或当堂被棍棒逐出,或潦倒于西市。
这一日牙婆又穿针引线,带着中间人想以高价卖些姑娘至落樱坊,樱娘款款而来验货,及至屏风后,听闻那中间人在与牙婆窃窃嬉笑。
“我这些姑娘可是一等一的真货,老身亲自验的身,你还不放心么。”
那牙婆倒是谨慎,“樱老板眼光向来极毒,若是让她瞧出来,以后这买卖可就做不成了。”
“不是我婆子我吹嘴,放眼京都,就没谁比我验身经验老到的,不怕杀头的,我这里有桩秘辛说与你听,就昨日,武侯府上还请我去给少夫人验过身子呢,得亏是个处子,不然那脸可不得丢尽了!”
樱娘闻声推门而入,“是哪个武候?”
“这京都里名声响亮的,还有哪个武侯,自然是宣武侯了!”
樱娘进门才瞧见,这回牙婆带来的中间人,正是昨日她在武候门前遇见的其中一名稳婆,那稳婆也认出她来,“你不就是昨日被武侯府逐……”
牙婆对那稳婆使了个眼色,她一张嘴才没继续口无遮拦下去,“樱老板,这些姑娘您瞧瞧,可有看得上的?”
被麻袋装进来的三个姑娘相貌都极出众,两个低着头,一个下巴微扬,一看就是有骨气的,模样还有三分眼熟,樱娘正想捏一捏她的下巴看看牙口,被她眼神冷冽地避开。
“这回选的姑娘,要送去的门第可不一般,这几个,家世可都清白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吧。”
“樱老板,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婆子哪回让你吃过亏。”
樱娘莞尔一笑,眉眼如弯月般妩媚多情,“好,穿紫衣的这个我要了,三十两,牙婆辛苦,我就多赏你十两,到账房领银钱去吧。”
两个婆子带着两个姑娘千恩万谢地去了,樱娘将紫衣姑娘松绑,“你知道我为何要买你吗?”
“哼,你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老鸨买卖人口还有什么好去处,你就这样贸然给我松绑,就不怕我跑了吗?”
樱娘理了理衣衫,并不生气,“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落樱坊是什么地方,我这里不拘人,你要走或是留,也都随你。我只是告诉你,由我樱娘从落樱坊送出去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嫁人,去了好人家的。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梳洗,我给你几天的时间,你好好想想。”
她自己也是这样过的,所以并不与这姑娘一般计较,有侍女从二楼雅间下来找她,“樱娘,豫王殿下来了,唤您过去。”
“你替我回了吧。”她忽然间似想到了什么,“等等,我一会儿就去见他。”
樱娘换了一身轻便素雅的衣裳,擦去唇瓣上浓烈的胭脂,来到二楼雅间,柔柔福身,唤了声殿下。豫王身边的人见她来了,都退至雅间外。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殿下要的人,樱娘已经找到了一位,待稍候梳洗好了,殿下可亲自瞧瞧,是否合您的心意。”
这些年她开着落樱坊,已为豫王物色过不少女子,都是绝色,可每每过不了几个月,豫王总会再找她要人,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原因,只说,都往好人家去了,她自然信他。
豫王应了声,凝眸看向她,“樱娘,听闻你近日的歌舞吸引了不少王公贵族,今日的装扮的这样清雅,是要出去吗?”
“是……樱娘还想借王爷身上一样东西。”
豫王施施然起身,走近她,放开双臂,“你想借本王身上什么?自己拿。”
因红丸案淑妃于冷宫过世,豫王被降为郡王后,性情冷清了不少,也只有对着她樱娘,才偶有这样出格的举动。
她伸手从豫王腰间取下系着青穗的团龙环佩,这是只有赢帝宠爱的皇子才有的东西,普天之下不出四块,当今睿帝也有一块,任谁见了,也得卖几分面子。
“这个东西,请殿下借我几天,我用完了,就还给殿下。”
豫王拂袖坐下,“你既然想要,就送给你,不用还了,有事就去吧,本王在这里小酌几杯,等等樱娘所说的佳人。”
樱娘犹豫了片刻,未多言语,转身离去。
四年前那个晚上,薄樱与溶月于崇禧殿中遭到冯妃暗算,主仆二人被迫分离。薄樱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身陷勾栏,小姐溶月也不知所踪。
她拼了性命一次又一次从勾栏中逃出来,都打听不到溶月半点消息,后得豫王所救,她的日子才好过些,这些年她从未放弃寻找溶月,只是都杳无音讯。
直到多日前,豫王告诉她,宣武候带着逃婚四年的夫人回京,她才知道溶月回来了,多次乔装登门都不得见。